当李维和艾琳掀开位于城西废弃区那个锈迹斑斑的窨井盖时，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

那是陈年积淤、腐烂有机物、以及某种带着微弱魔力腥臊的气味混合体。

艾琳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忍着才没有失态。

“【清新之风，环绕于此。】”

李维平静的声音响起，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空气中，带着薄荷般清凉气息的语法屏障迅速成型，将两人笼罩其中。

恶臭被隔绝在外，空气顿时为之一清。

这是他利用自身精神力构建的简易环境屏障，远不如专精防御的词序师那般稳固持久，但应对这种程度的环境污染，已然足够。

“谢谢您，李维先生。”艾琳低声感激，深吸了一口屏障内相对洁净的空气。

“跟紧我。”李维言简意赅，抓住湿滑冰冷的梯子，向下滑入黑暗。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经历过夜间刺杀后，他对这种阴暗环境有着超乎常人的冷静。

艾琳紧随其后，她紧了紧身上便于行动的便装，努力克服着心理上的不适。

脚下是及踝的粘稠污水，水面上漂浮着不明的絮状物。

隧道宽阔而压抑，由古老的巨石砌成，拱顶上不断滴落着冷凝水珠。

远处是无尽的黑暗，只有他们携带的照明石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勉强驱散前方几米的混沌。

与语法塔圣洁、秩序、充满“正确”词条的环境截然不同，在这里，李维的“修词者”视野里，看到的是混沌和扭曲。

墙壁上，原本应该稳定的【坚固】、【古老】等基础词条，变得黯淡无光，边缘像是被脏污侵蚀，不断波动。

污水本身附着着【污秽的】、【流动的】、【滋养病菌的】等令人不快的词条，如同活物般蠕动。

空气中弥漫着稀薄的【腐败】、【窒息】的概念碎片。

这里的“语法”本身就是病态的，充满了“错别字”和“病句”。

“这里的底层词序被长期污染了，”李维低声说，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下水道中产生轻微的回音。

“就像一篇文章的底色是肮脏的，所有书写在上面的东西都会受到影响。在这种环境下长期活动，心智和语法能力都可能被潜移默化地扭曲。”

艾琳闻言，立刻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水晶透镜和一本皮质笔记本。

“我需要记录这些污染模式，”她边观察边低声说，“这或许能帮助我们理解‘断章教团’选择这里作为据点的原因之一。污秽本身，可能就是他们某种仪式的‘温床’或‘掩护’。”

她的专业素养此刻展露无遗，恐惧被求知欲暂时压制。

两人小心翼翼地在及踝的污水中前行，李维负责感知前方大范围的语法波动和潜在危险，艾琳则专注于分析环境中残留的细微痕迹和污染特性。

“李维先生，”艾琳突然蹲下，用透镜仔细观察着水面与墙壁交接处的一小片区域，“这里的【污秽】词条浓度异常偏高，而且……有被外力引导、汇聚的痕迹。像是有人刻意在此‘浇灌’过什么。”

李维凝神感知，确实，那片区域的负面词条活跃度远超周围。

“像是某种‘语法’的残留，但非常原始、粗糙，更像是本能地利用环境，而非精妙的构造。”

他判断道，“可能是低阶的‘清道夫’或者他们驯养的某种东西留下的。”

前方黑暗的拐角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令人不安的摩擦声，伴随着一种仿佛喉咙里卡着痰的呼噜声。

李维立刻举手示意停下，将照明石的光芒调到最暗。艾琳紧张地屏住呼吸，将笔记本和透镜迅速收好。

黑暗中，几点幽绿的光芒亮起。三只体型硕大、形态扭曲的老鼠从拐角处钻了出来。

它们的皮毛斑驳脱落，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肤，眼睛完全被那幽绿的光芒占据，嘴角流淌着具有腐蚀性的涎液。

在李维的视野中，这些老鼠身上缠绕着极其恶性的词条——【腐烂】、【饥渴】、【狂乱】。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正常语法的一种污染。

“是‘语病衍生物’！”艾琳低呼，“它们被环境中的恶性词序污染，发生了异变！”

其中一只最大的老鼠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后腿蹬地，带着一股腥风扑向最前面的李维！它张开的嘴里，那【腐蚀】的词条光芒大盛。

李维没有后退，他抬手指向那只老鼠扑击的路径。

“修改！”他低喝，“将此处的【空气】，临时定义为【粘稠如胶】！”

扑击中的老鼠立时撞入了一堵充满阻力的无形胶体之中，动作变得迟缓而滑稽，那凶猛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

“艾琳，分析它的核心污染词条！”李维维持着精神力的输出，快速说道。

艾琳再次拿出透镜，集中精神看向那只挣扎的老鼠。

“是【狂乱】！它是最活跃的核心，驱动着【饥渴】和【腐烂】！”

“明白了。”李维目光锁定那只老鼠，精神力如同手术刀，刺向那闪耀着不祥红光的【狂乱】词条。

“【狂乱】→【昏睡】！”

词条变换的瞬间，那只硕大的老鼠眼中幽绿的光芒如同断电般熄灭，挣扎的动作戛然而止，“噗通”一声掉进污水中，不再动弹。

另外两只老鼠见状，似乎被震慑，发出几声不安的嘶叫，迅速退入黑暗之中，消失了。

李维微微喘息，连续两次操作，尤其是在这种语法污染环境下，对他的精神力是不小的负担。

“您没事吧？”艾琳关切地问。

“没事。”李维摇了摇头，看着那只陷入“昏睡”的老鼠身体在污水中逐渐下沉，“看来，在这污秽之中，语法战斗也需要因地制宜。直接对抗污染不如引导和转化来得高效。”

艾琳若有所思：“这印证了您的理论，语言的力量在于理解和运用，而非蛮力对抗。即使是病句，理解了其结构，也能找到纠正的方法。”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与兴奋。

这下水道迷宫，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危险，但也藏着更多关于“断章教团”秘密的线索。

他们的调查，在这污秽的语法之中，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