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别墅落地窗时，吴浩宇的指尖正悬在加密通话键上方。项圈上的蓝宝石折射出手机屏幕的幽光，苏曼丽的私人号码在通讯录里闪烁——距离她最后一条加密消息已经过去48小时，按照约定的安全协议，超过72小时无回应，她就会启动顾家老宅的紧急预案。

“想给谁打电话？”顾盼的声音裹着晨露的凉，突然从镜中映出的野菊纹里浮出来。她新换的酒红色睡袍下摆沾着草屑，发绳换成了条更宽的缎带，正慢条斯理地在他颈间打了个双套结，力度让蓝宝石深深嵌进锁骨窝。

吴浩宇的拇指在通话键上悬停三秒，最终滑向了锁屏。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项圈限制下变得沉重，像老院长那只走不准的座钟。“怕她担心。”他的指尖顺着发绳的纹路轻轻摩挲，那里还残留着昨夜的血温，“苏曼丽查案时总爱钻牛角尖，上次为了份仓库档案，差点和警局局长翻脸。”

顾盼突然笑出声，发绳在他颈间猛地收紧。她从梳妆台抽屉里抽出叠照片，最上面那张是苏曼丽在孤儿院档案室的侧影，右手正按在标着“7月15日”的档案盒上，耳后藏着的微型摄像头闪着微光。“她担心的不是你。”缎带摩擦皮肤的声响里，她把照片一张张塞进他掌心，“是这个。”

最底下的照片让吴浩宇的瞳孔骤然收缩。画面里，赵砚山的审讯椅旁散落着半份DNA 报告，被咖啡渍晕开的“3.7%”字样上，压着枚熟悉的野菊胸针——针脚处的蓝丝线与苏曼丽领带同色。他突然想起昨夜顾盼修剪花枝时，哼的那首童谣正是老院长教她们的《野菊谣》，跑调的尾音与苏曼丽童年唱的如出一辙。

“林博士的女儿在卢浮宫的画展很成功。”顾盼突然按住他攥紧照片的手，指甲在“3.7%”字样上划出白痕，“我让巴黎分行的人送去了花，署名是‘关心你的陌生人’。”她俯身时，发绳的银铃蹭过他的喉结，“苏曼丽现在忙着核对赵砚山的银行流水，没空管我们的事。”

吴浩宇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通话键。项圈的束缚带在他挣扎时微微发烫，金属扣的温度让他想起十年前仓库的铁门——那时他也是这样，隔着发烫的铁栏杆，听着顾盼被绑匪捂住嘴的呜咽声。“她会发现的。”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苏曼丽能从监控录像的阴影角度，算出别墅的精确坐标。”

“发现又怎样？”顾盼突然拽着发绳将他按在镜前，镜面倒映出两人交缠的影子，他颈间的金项圈与她腕间的血绳形成刺目的对称。她点开手机里的视频文件，画面里几个穿防护服的人正在搬运什么，裹尸袋的轮廓与他的身形惊人地相似，“我已经在城郊墓园立了块碑，墓碑照片用的是你三年前的证件照。”

吴浩宇的呼吸猛地顿住。视频进度条走到1分23秒时，他看见苏曼丽的车从墓园门口驶过，车速比平时慢了17秒——她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项圈上的蓝宝石突然变得冰凉，像块正在融化的冰。“你没必要做到这份上。”他的指尖在她手背轻轻敲击，摩斯密码拼出“危险”的字样，“苏曼丽的父亲是拆弹专家，她从小就会破解陷阱。”

“但她不会怀疑死人。”顾盼的指甲顺着他脊椎的凸起轻轻划下，每个落点都精准对应着旧伤。她从床头柜拿出个丝绒盒，里面躺着枚铂金戒指，内圈刻着的野菊纹与项圈上的完全吻合，“这是顾家继承人的信物，当年你父亲就是戴着它进的顾家大门。”戒指套上他无名指的瞬间，她突然咬住他的耳垂，“现在它是你的了，只要你乖乖待在我画的圈里。”

吴浩宇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苏曼丽发来的定位共享请求。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红点，突然意识到顾盼眼底的疯狂里藏着的恐惧——像个攥着糖纸怕被抢走的孩子。“好。”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未拨的通话界面彻底删除，“但要答应我，别伤害她。”

顾盼的睫毛在他手背上轻轻颤动。她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力度带着刻意的克制，不像昨夜那样带着算法的精准，而是掺了点真实的慌乱。这让她突然想起十岁那年，他把最后半块野菊饼塞进她口袋时，也是这样既想推开又怕她难过的眼神。“只要她不越界。”她的声音软下来，发绳悄悄松了半分，“就像你说的，算法也需要安全距离。”

午后的阳光穿过野菊丛时，顾盼突然把他拽到温室。玻璃穹顶下培育着上千种菊花，最中央那株开着罕见的墨色花瓣，花蕊处的金黄与吴浩宇瞳孔的颜色完全一致。“知道这些花为什么能四季盛开吗？”她摘下朵墨菊，将花瓣一片片贴在他锁骨的牙印上，“因为它们的根须都被注射了营养液，永远离不开这个温室。”

吴浩宇的指尖在花瓣上轻轻颤抖。墨菊的汁液带着苦味，蹭在皮肤上像未干的血。“你想说什么？”他注意到她腕间的发绳又换了条新的，这次的缎带上绣着极小的“守”字，针脚与老院长日记里的笔迹如出一辙。

“上周你的情感咨询案例库更新了。”顾盼突然从花架下拖出个保险箱，密码锁的数字盘是用野菊根雕刻的，“第107号案例，那个有焦虑症的女演员，你建议她‘建立安全依恋关系’。”她转动密码盘的动作带着仪式感，咔哒声与他项圈的金属扣完全同步，“第342号案例，被家暴的女大学生，你说‘真正的救赎是双向奔赴’。”

保险箱里的文件让吴浩宇的喉结剧烈滚动。那是他七年来所有的咨询记录，每个案例旁边都贴着顾盼的批注：用红笔圈出“爱”字的次数，用蓝笔标注他建议里的“自我牺牲”倾向，最厚的那本上，“如何治愈偏执型依恋”那页被泪水浸得发皱。

“你拯救了73个女人。”顾盼的声音突然拔高，发绳在他颈间勒出更深的红痕，墨菊花瓣被她捏得粉碎，紫黑色的汁液溅在他的病号服上，像幅抽象的血泪画，“为什么不能救救我？”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按在自己胸口，那里的心跳快得像要挣脱肋骨，“她们的眼泪能换来你的耐心，我的命就换不来你的回头吗？”

吴浩宇的拇指抚过她发绳上的“守”字。缎带已经被她的汗水浸得发潮，绣字的丝线磨出了毛边。“这不一样。”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艰涩，“她们是咨询者，我们是……”

“是共生体。”顾盼突然打断他，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背的旧伤，“就像这些野菊离不开温室，我也离不开你。”她从保险箱底层抽出份文件，是他五年前写的论文《情感算法的伦理边界》，其中“不可复制的私人情感”那部分被她用红笔涂成了黑块，“你说情感不能被编程，可你对我的每个反应，都精准得像按剧本走——这不是爱是什么？”

温室的自动洒水系统突然启动。细密的水珠落在两人身上，墨菊的汁液顺着吴浩宇的锁骨往下淌，在项圈的蓝宝石上晕开层暗紫色。“我不是在演戏。”他抓住她挥过来的手，发绳缠在两人交握的指节上，打成死结的形状与别墅大门的锁孔完美嵌合，“只是……”

“只是你更爱那些需要被拯救的眼神。”顾盼的眼泪混着水珠砸在他手背上，“就像当年在孤儿院，你总把野菊饼分给最瘦弱的孩子，却不知道我为了抢回被抢走的半块饼，被打得流鼻血。”她突然拽着他撞向玻璃墙，外面的野菊丛在风中剧烈摇晃，“你给所有人都画了救赎的蓝图，唯独把我圈在‘病娇’的参数里！”

吴浩宇的后背撞上玻璃的瞬间，项圈的蓝宝石突然裂开细纹。他看着顾盼眼底碎裂的倒影，突然想起苏曼丽发给他的赵砚山心理侧写：“施虐者往往是未被满足的受虐者”。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那些反复更换的发绳，那些精心培育的野菊，原来都是她在笨拙地索要一个拥抱。

“我没有。”他突然抬手按住她的后颈，迫使她抬头时，发绳的银铃在两人之间疯狂震颤，“上周你说想看海，我让林博士联系了私人游艇；你怕黑，别墅的应急灯都是野菊形状的；甚至你偷偷在咖啡里加安眠药，我都知道。”他的拇指擦去她的眼泪，动作带着算法无法解释的温柔，“这些不是参数，是……”

“是什么？”顾盼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希冀，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是同情？是怜悯？还是你情感算法里的‘特殊案例’？”她突然咬住他的嘴唇，牙齿陷入皮肤的力度让两人都尝到了血腥味，“我不要这些！我要你像我咬你那样咬我，像我藏你那样藏我，像我爱你那样——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地爱我！”

洒水系统停止工作的瞬间，整个温室陷入诡异的寂静。吴浩宇能听见野菊花瓣落地的轻响，能数清顾盼发绳上的银铃碎片有多少棱角，却突然算不出该如何回应。他的算法模型在这时弹出错误提示：“无法识别的情感变量，建议手动输入”。

“我会学。”他突然开口，声音比温室的玻璃更透明，“就像学解你系的死结，学认你种的野菊，学……”他的指尖在她掌心画下朵野菊，这次没有用算法计算的角度，只是凭着感觉慢慢勾勒，“学做那个能让你不用发绳也肯安心的人。”

顾盼的发绳突然从他颈间滑落。她看着掌心里那朵歪歪扭扭的野菊，突然笑出声来，眼泪却流得更凶了。这朵不像标本那样完美的花，比任何算法报告都更让她心悸——就像当年在仓库里，他把半块银元塞进她口袋时，也是这样笨拙却坚定的眼神。

“晚了。”她捡起发绳重新系上，这次的结松得能塞进两根手指，“现在你是我的了，从你说‘会学’的那一刻起。”温室的阴影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缓缓移动，墨菊的花瓣还在吴浩宇的锁骨上慢慢枯萎，像枚正在生效的烙印。

吴浩宇看着她转身浇花的背影，突然发现她新换的发绳末端，偷偷藏着个微型定位器——与他给苏曼丽的那枚属于同批型号。项圈的蓝宝石在夕阳下折射出奇异的光，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苏曼丽发来的新消息：“赵砚山的真实血型与你不符，DNA 报告系伪造”。

温室外面的野菊突然齐齐转向落日的方向，像群虔诚的信徒。吴浩宇的算法模型在这时自动生成新的结论：“爱不是参数匹配，是明知对方藏着定位器，却甘愿让她看见自己的软肋”。他轻轻拽了拽颈间的发绳，银铃的轻响混着远处的海浪声，像支正在谱写的新童谣。

顾盼浇水的动作突然顿住。她能听见身后项圈的金属扣轻轻颤动，频率与自己的心跳逐渐重合——这是吴浩宇说过的“共振效应”，不需要算法，不需要发绳，就能找到彼此的频率。墨菊的花瓣落在她的发绳上，像个温柔的句号，也像个崭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