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这是什么鬼视觉啊。

我这是睡着了吗。

望着偌大办公桌上仅剩的一本毕业证。

“不是我老于吹牛。”

一位五十上下，穿着补素的“地中海”老男人靠在座椅上，自言自语道：“纵观我几十年教学生涯，你这小兔崽子还是头一个，真他……”

想到这，余主任有一种问候这小子八辈子祖宗的冲动，最终还是化一声长叹，老于头闷闷的起身踱步，这小子是死在半路上了吗？天都黑了……

屋外滚烫的落日暗淡了大半，丝丝凉意，顺着深褐色的枯藤，渗入窗内。

老于又想抽烟了。

但在兜里摸索了好一阵子，除了几只笔，几个钢蹦，啥也没找着。

老于自嘲一笑，无奈地瘫在座椅上。

我什么时候把烟给戒了？

余光瞥过同事的桌子，老于顿时来了精神

四下无人，安静的出奇，老于悄悄拉开抽屉，掏出一支烟，最后便是熟练的捏住点火，弹灰，关抽屉。

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老于头的视线渐渐迷离。

哎，戒烟一周年，值得庆祝，抽！

正当老于陶醉时，啪的一声，老于肩头被猛地一拍，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烟灰落了一地。

“老于头，你又在偷偷抽烟吧。”一个讨厌的声音从背后幽幽响起。

“小兔崽子。”

老于嘶哑着嗓子，让老子多活几年吧。

“要是苏阿姨知道了，你……”

这讨厌的声音，仍在喋喋不休。

“我抽＊的。”老于恼羞成怒，反手便把烟头掐灭，丢到角落。

“别呀，老于，你不抽，可以给我啊。”

“给你。”

老于想都没想上去就是一脚。

却被少年灵巧躲过。

“不至于吧，老于，真生气了。”

老于没在与少年搭话，只是把桌子上的一张毕业证推到少年跟前。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老于板着脸，严肃发问。

“能有什么打算？社会上混口饭吃，我这么聪明，总不至于饿死吧。”少年翻了个白眼，“我明天去龙哥的卡拉OK店看看。”

老于顿时火冒三丈，回望少年，看到的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啪”一声。

老于猛的一拍桌子，脸色难看至极。

“陆九良！你是在自毁前途，你知道吗？你……”

眼前的少年像一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良久，无言。窗外雨丝点点。

“我知道你的脾气，没考上想去的地方，不甘心，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了，你过来把这个复读申请表填一下吧”

说罢，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申请表。

“我早就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这里走个形式。”老于轻轻叹一口气，降低了语调，“再来一年吧，你希望很大的。”

少年依旧默默伫立，雨势渐渐变大，寒意笼罩这座无名小城。

门，被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小兔嵬子，给老子站住。”

老于有些绷不住了，暴怒道。

冰凉的水汽和潮湿人行道尽头泥土气味充斥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出去了以后，再回头就难了。”

老于气势弱了几分。

雨势渐大，纷纷扰扰，仿佛有漫天的鲜活生命，飘堕人间。

“这样浑浑噩噩的活下去，你真的问心无愧吗？”

少年的衣襟被悄然打湿了。

“陆九良，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好的学生，你知道吗？你在市立数学竞赛，物理竞赛中得到的奖项，让我老于吹了三年牛逼啊！”

老于大口喘着粗气，大粒的汗珠从胖胖的脸上滑落，“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没想到你会以这种态度回答我，不想念就给我滚！”

“陆九良！”

少年在门口停滞了一下。屋外大雨滂沱，世界沐浴在银灰色的雨幕中。

已久。

“干点正事，照顾好自己。”

话音未落。

吱一声，门被轻轻关上。

抱歉，老于头我不知道怎么活才叫问心无愧。

但，

我还不能，

后悔。

少年提起帽檐，没入雨中，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最后仅剩白茫茫一片。

少年索性闭上双眼，伫立在雨幕中央。

听着耳畔的雨声逐渐平静。

但，前世的我，真是一个无药可救的混蛋啊。

可是啊，如果不够混蛋，我该怎么样才能回到现实世界啊。

10、9、8……

少年在心中默念

又要重新开始了吗？一阵空灵而清澈的声音在四下回荡。

6、5、4……

无论多少次重来都改变不了结局呢，呵呵。

3、2、1。

想跟神赌一把吗，愚蠢又执着的少年。

所以你认为。

我还会害怕吗，我早就一无所有了，我知道我拯救不了任何人，包括所有的自己，如果我真的办不到，那就交给他们吧，这就是我最后的赌注。

这……

似乎身处虚空之中的陆九良有些茫然。

“有一个必然之神的神谕，那是一条古老的神诫，是得到明确的誓言保证的而又永恒的神诫；它说，只要有一个魔鬼——漫长的岁月就是他的命运——曾经罪恶地用血玷污了自己的手，或追随过斗争而背弃了自己的誓言，他就必定要远离幸福者之家而在外游荡三万年，在这段时期中他将托生为种种不同的有生形式，从一条劳苦的生活道路上转到另一条上。因为强而有力的气把他赶到海里，海又把他冲到干燥的地上来；地又把他抛到烈日的照灼之下，而烈日又把它投回到气的漩涡里。每一种都从另一种那里把他接受过来，但是每种全都把它抛开。你如今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是一个见拒于神的亡命者和流浪儿，因此你不能将指望寄托于无情的斗争中。”

“你消灭不了世间的恶，正如同你斩不断因果的枷锁。屠龙者终将成为恶龙，你所拯救的人将以另一种方式失去。”

办公室内的于主任的身影化做了一个身形飘渺的干瘦老头。

“收手吧，陆九良。你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这些必然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