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掌灯人:我在大靖当特务

第15章 死人不会眨眼

  

顾长夜蹲在那具女尸前,膝盖压着冰冷的青砖。

  

他呼吸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沉睡之物。

  

阿丑站在门边,手里还攥着湿漉漉的布巾,脸色发白,嘴唇微微哆嗦。

  

屋内弥漫着一股腐气与药香混杂的怪味,那是“梦引散”的余韵,也是死亡尚未彻底降临的证明。

  

  

就在刚才,那具本应毫无知觉的尸体,在他下令屈伸手指的一瞬,左眼眨了一下。

  

不是幻觉。

  

他的神识早已绷至极限,五感如针尖般敏锐。

  

那一刹那,角膜表面的确泛起一丝微弱的反射波动,如同深潭底部被石子激起的涟漪。

  

那不是肌肉自主收缩,而是神经末梢对特定刺激产生的残存应激反应——像是某种程序被触发,哪怕主机已停转,回路仍在颤动。

  

顾长夜缓缓直起身,指尖轻轻抚过自己左耳上方那道旧疤,眼神却冷得像冰。

  

“归云之后,灯下无影……下一个,轮到你了。”

  

灰袍僧人的话再度浮现脑海。

  

那堆纸人中燃烧的“自己”,五官精确得近乎亵渎。

  

而现在,眼前这具尸体,生前被人喂食含龙脑麝香的香灰,颅内沉积“梦引散”结晶,死后十二个时辰内仍能对外界指令产生反应——这不是杀人,是炼人。

  

  

把活人炼成仪式的一部分。

  

他忽然想起柳元晦被捕那夜,浑身血污地跪在提灯司大堂,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画出来就收不回了……你们看不见的线,已经连上了。”

  

当时他以为那是疯话。

  

现在想来,那幅用血泪绘就的《归云图》,根本不是证据,而是契约——一种以视觉为媒介、以药物为引、以濒死意识为祭品的精神锚点。

  

只要看过那幅画的人,情绪波动剧烈时,便可能被无形之线牵引,陷入幻象,甚至成为下一个“供能者”。

  

而这张照着他脸扎出的纸人,也不仅是恐吓。

  

它是映射,是确认——确认他已经进入某个庞大仪式的视野之中。

  

顾长夜低头看着笔记本上那个被红线圈住的名字:莲笙。

  

她曾是沈介白的小妾,后来莫名失踪。

  

归云斋账册里有她每月领取安神汤的记录,配料中有朱砂、远志、茯神……看似寻常,若混入微量梦引散,则可悄然侵蚀心神。

  

  

苏妙儿或许只是替身?

  

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那些接近真相的人?

  

他闭上眼,脑中飞速推演。

  

谁能在京兆尹仵作房私藏尸体而不登记?

  

谁有能力让画师绘制出血泪之图并使其产生精神影响?

  

谁掌握着焚香配方、操控人心的秘术,还能在京都暗处布下如此绵密的耳目?

  

答案指向一个从未浮出水面的影子,那个自称奉旨行事、却连提灯司内部都讳莫如深的存在。

  

裴九渊今日拒见,并非冷漠,而是警告。

  

“死人不会说话,也不会眨眼。”

  

这句话原本是搪塞,如今却成了钥匙。

  

  

因为现在,死人真的眨了眼。

  

顾长夜睁开眼,眸光如刀。

  

他转向老医工,声音低沉:“她脑内的结晶,持续多久才会完全固化?”

  

老医工擦了擦额头冷汗:“依老夫所见,至少三个月以上每日熏香,方能至此程度。而且……这种提炼手法,非民间所能掌握。我只在先帝晚年时,听闻宫中设有‘静心阁’,专为安抚躁动宗室而设……后来,那一整批医官都被赐死了。”

  

顾长夜心头一震。

  

静心阁……梦引散……皇家秘药……

  

这一切的根,竟扎在皇室血脉最幽暗的角落。

  

他缓缓合上笔记,将炭笔插入袖中。

  

窗外天色微明,晨雾弥漫,整座京城还在沉睡。

  

但在这寂静之下,无数条看不见的丝线正在缓缓收紧。

  

  

阿丑忍不住低声问:“少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顾长夜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注视着那具仍保有部分神经活性的尸体,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这些人能训练死者做出反应……那么活着的“祭品”,又会被塑造成什么模样?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绝不会只是某个失势的旁支宗亲,或几个走火入魔的方士。

  

那背后站着的,是一个早已学会如何操纵生死边界的存在。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顾长夜坐在灯下,指尖仍捏着那根刻有“九”字的银针,冷光在烛火中微微跳动,像一条蛰伏的蛇。

  

他凝视良久,忽然低笑一声,笑声轻得几乎被风吞没,却透着彻骨的寒意。

  

死人会眨眼——不是鬼神作祟,而是人为炼造的残响。

  

  

他已明白,这并非单纯的杀人灭口或复仇仪式,而是一场持续多年的、以人心为炉、以梦境为柴的精神操控实验。

  

“梦引散”是钥匙,视觉图像是引信,濒死意识则是燃料。

  

那些看过《归云图》的人,在情绪剧烈波动时会被无形之线牵引,陷入幻境,甚至无意识地传递信息、执行指令——他们活着,却已成了别人意志的延伸。

  

而能将药物、心理暗示与宫廷秘仪结合到如此精微地步的,唯有曾侍奉先帝于“静心阁”的人。

  

柳元晦的身份终于水落石出:他不只是画师,更是当年静心阁最后一名幸存的“绘心者”——专司绘制能够影响神志的“心相图”。

  

顾长夜翻开案卷最深处那一张泛黄的审讯画像。

  

画中柳元晦跪地垂首,面容模糊,背景更是一片混沌。

  

但他的神识早已养成捕捉细节的本能。

  

就在纸背极不起眼的角落,一道极淡的铅笔线稿悄然浮现——线条细若游丝,却被他一眼锁定。

  

那是殿宇结构:拱顶、石柱、七级阶梯,中央悬挂一幅巨大画卷,材质非绢非纸,边缘隐约呈皮肉纹理……人皮所绘!

  

  

他迅速取出随身携带的宫城旧图,对照方位、深度、地下水流走向,最终指尖停在东暖阁下方一处未标注的空区。

  

那里本应是前朝废弃的温汤密道,二十年前一场大火后便封死,再无人进出。

  

可若向下再掘三丈呢?

  

一个念头如雷贯耳:归云斋从未覆灭,它只是沉入了地底,藏进了皇权阴影最深的缝隙里。

  

在那里,他们继续作画,继续焚香,继续用活人的神经和死人的残响,编织一张笼罩京城的精神罗网。

  

不能再等了。

  

当夜子时,顾长夜悄然召集阿丑与一名曾服役提灯司大狱的老狱卒董三。

  

三人埋伏于城东粪车必经的出口暗巷。

  

冬夜霜重,呼吸都凝成白雾,但他们一动不动。

  

直至四更天,一辆盖着厚油布的马车自皇宫侧门缓缓驶出。

  

  

车轮压过冻土,发出沉闷声响。

  

顾长夜鼻翼微动,腥气,极淡,却真实存在,混在牲畜粪便的臭味中,若非他五感超常,根本无法分辨。

  

他们尾随二十里,至西山别院外围。

  

黑衣人抬出一口漆棺,棺木沉重,落地时竟无回响,仿佛内里空无一物,又似装着比尸体更诡异的东西。

  

枯井幽深,绳索下放,尘土簌簌落下,掩埋一切痕迹。

  

顾长夜按住阿丑欲上前查探的手,轻轻摇头。

  

现在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返程途中,他在颠簸的马车上闭目沉思,脑中不断重构那幅地下石殿的轮廓。

  

突然,他从荷包中取出那根银针,指腹摩挲着“九”字刻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裴大人,你说死人不会眨眼……可你忘了,有些人,连活着的时候都不靠眼睛看东西。”

  

  

他在笔记本最后一页,画下一盏完整的灯,三足青铜灯座,灯油盈满,灯芯燃烧正旺。

  

旁边一行小字清晰写下:“归云计划,唤醒沉睡之眼。”

  

笔尖顿住,墨迹未干。

  

回到宅院,他将写满线索的竹简与画像封入铁匣,外涂蜡印,命阿丑秘密藏入书房夹墙暗格。

  

火漆落定时,窗外忽有鸦群惊飞,掠过屋脊,留下一片死寂。

  

他刚欲吹灯歇息,院外骤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人持令符叩门,声音冷峻:“提灯司八百里加急令,云顶观方向现异象,血月映壁,观主请见掌灯人。”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