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用蛮族的血浇灌雷火
骨箭钉在木架上的尾羽还在颤抖,营地已乱作一团。
女人们一把搂住孩子缩回帐篷,仅存的几个男人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地去抓那些锈迹斑斑的柴刀。石虎一把抽出腰间短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狼。
只有林枫没动。
他盯着沙丘方向那几骑越来越近的身影,目光扫过对方腰带上晃荡的人头,最后落回眼前刚出水的井。浑浊的水还在泪泪外渗,汇成一个小小的泥洼。
“石虎!”林枫的声音劈开混乱,冷得像块铁,“带人,把所有帐篷的撑杆拆下来,要快!”
石虎一愣,随即吼道:“听林头的!”
“苏姑娘,把所有能用的布、绳子,还有我们之前攒的黑脂,全搬到井后面那道土坎下面!”
“其他人!”林枫目光扫过剩下那些面无人色的男人,“不想死的,跟我搬石头,垒在土坎边上!”
他的指令一道接一道,又快又硬,砸得人来不及思考,只能本能地执行。混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摁住,人们开始拖着发软的腿行动起来。
<记忆碎片>
……不是这片即将被鲜血浸透的荒原。是明亮的沙盘,穿着统一服饰的人围绕四周。“防守,不一定要硬碰硬。利用地形,设置障碍,引导他们,然后在最有利的位置……”
脑袋针扎似的疼,但思路异常清晰。他记得那道土坎,后面是个浅洼地,像个天然的漏斗。
“林……林大哥,我们打得过吗?”阿土声音发颤,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石头。
林枫没看他,手下不停地把石块垒在一起。“怕了?”
“怕……”
“怕就把你手里的石头握紧点。”林枫垒好一块石头,直起腰,看着少年,“待会跟紧我,我让你往哪儿砸,就往哪儿砸。”
蛮族的马蹄声近了,已经能看清他们脸上狰狞的油彩和手中雪亮的弯刀。五骑,散得很开,像嗅到血腥味的秃鹫。
营地这边,简陋的防御工事刚刚有个雏形。一道由破烂帐篷布、木杆和石块勉强堆成的矮墙横在土坎前,后面蹲着十来个面无人色的男人,手里抓着镐头、柴刀,或者就是一块大石头。
林枫蹲在矮墙后,手边放着七八个陶罐,里面装满了粘稠的黑脂,布条塞住罐口。苏云清脸色苍白,但手很稳,将最后一个陶罐递到他手边。
“石虎,”林枫低声说,“带你的人,藏在土坎两边的石头后面。看我信号。”
石虎重重点头,猫着腰带人散开。
马蹄声如雷,地面开始轻微震动。蛮族骑兵开始加速,挥舞着弯刀,喉咙里滚出野兽似的咕哝,听不懂,却知道是催命,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冲来。
一百步……八十步……
林枫能清晰地看到冲在最前面那个蛮子咧开的大嘴,和他腰带上那颗人头空洞的眼神。
五十步!
林枫猛地站起,手中火折子一晃,点燃了第一个陶罐口的布条!火焰“噗”地窜起。
他手臂抡圆,将燃烧的陶罐朝着冲在最前的骑兵马前狠狠掷去!
“啪嚓!”
陶罐在那蛮子马前两步远的地方碎裂,里面的黑脂猛地炸开,火焰“轰”地铺了一地!
战马受惊,希津津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马背上的蛮子猝不及防,差点被甩下来。
几乎同时,石虎在土坎一侧暴起,怒吼着将手中一根削尖的长木杆,像标枪一样狠狠捅向旁边一骑的马腹!
“噗嗤!”木杆入肉,那马惨嘶着倒下,将背上的蛮子甩飞出去。
混乱,只在一瞬间。
另外三骑下意识地勒马,试图绕过地上的火线和同伴。
“砸!”林枫厉喝。
矮墙后,男人们鼓起残存的勇气,将手中的石块没头没脑地砸出去。石头不大,但很密集,噼里啪啦落在蛮族骑兵和战马身上,虽然造不成致命伤,却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第二个燃烧罐在林枫手中点燃,划过一道弧线,落点更刁钻,直接砸在了一个试图绕行的蛮子身上!
“轰!”火焰瞬间将他吞没,凄厉的惨叫划破天空,那人成了一个火团,从马背上滚落。
怕就像瘟水,一匹马惊了,另外三匹也跟着尥蹶子。剩下的两骑明显慌了,他们习惯了砍杀软弱顺从的羔羊,第一次有人把火和石头当成牙,反咬他们。他们的冲锋势头彻底被打断,在原地打转。
“石虎!”林枫再次喊道。
石虎和他的人如同狩猎的豹子,从藏身处扑出,利用蛮族骑兵混乱的瞬间,用简陋的武器——柴刀、镐头,甚至是用身体,将他们拖下马来!
战斗瞬间变成了泥沼里的贴身缠斗。北荒人憋了太久的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化作了以命相搏的疯狂。
一个蛮子刚砍翻一个扑上来的汉子,就被石虎从背后用短刀捅进了腰眼。另一个被几个人按在地上,镐头一下一下砸在他厚重的皮甲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当最后一个蛮族骑兵被乱石砸倒,再也站不起来时,营地前短暂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地上燃烧的火焰还在噼啪作响,还有伤员压抑的呻吟。
赢了?
他们这些破烂流丢的逃荒的,居然打退了五个凶神恶煞的蛮族骑兵?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低低的啜泣响起,哭声像破风箱,先抽气,再喷血,最后变成干呕,夹杂着抑制不住的狂喜。
林枫没哭,也没笑。他走到那个被烧焦的蛮族尸体旁,弯腰捡起了那支刻着“暗凰”徽记的弩箭。箭杆冰凉。
石虎走过来,脸上溅着血点子,喘着粗气:“林头,我们……我们赢了!”
林枫把弩箭递给他看。“看清楚这个。”
石虎瞳孔一缩。
林枫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看向陈老那顶依旧紧闭的帐篷,帐篷缝里,一双浑浊的眼珠悄悄合上,陈老捏紧袖中的暗凰弩箭,指节发白——他等的是第二波。在整个战斗过程中,那里毫无动静。
他走到井边,浑浊的水面倒映着天上刚刚升起的星星,也倒映着他自己沾满黑灰和血污的脸。
他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额角的伤口,带来清晰的痛感。
活下来了。
但有些东西,从这支弩箭出现开始,就已经不一样了。
林枫洗罢,把额角血滴入井口,低声道:‘第一滴血,我收了利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