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小巷深处，污言秽语混着拳脚砸落的闷响。少年蜷在墙角，单薄的校服湿透紧贴着皮肤，更衬出他瘦弱的轮廓。他死死咬住下唇，将任何可能泄露软弱的呜咽都锁在喉咙深处——这是他仅能捍卫的、微不足道的尊严。

施暴者们终于觉得索然无味。领头的少年又狠狠踹向他肋下，溅起的泥水在丁澄深色的袖子上洇开更深的污痕。“没劲。”领头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带着跟班们消失在渐密的雨帘中，脚步声很快被雨声吞噬。

丁澄在湿冷的角落又蜷缩了很久，像一只等待危险彻底过去的受伤小兽。确定人已走远，他才尝试活动几乎冻僵的身体。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皮下的钝痛。他扶着冰冷滑腻的砖墙，借着长袖的遮掩，用还算完好的小臂作为支撑点，极其缓慢地撑起自己。冰凉的雨水早已浸透单薄的外套，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得回去，这个念头像冰冷的鞭子抽打着他。他踉跄着加快脚步，却被一块翘起的石板狠狠绊倒，整个人摔进污浊的水洼里。脏水呛进鼻腔，剧烈的咳嗽撕扯着胸腹的伤处。这一刻，强撑的堤坝轰然倒塌。他将脸深深埋进同样湿透的长袖里，在滂沱大雨中放声恸哭，仿佛要将这些年独自吞咽的屈辱和绝望都倾倒出来。

倏然，砸在背脊和后脑的冰冷雨点消失了。丁澄茫然地抬起头，这个动作瞬间撕裂了颈侧的肌肉，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模糊的视野里，一柄纯黑的大伞静静悬停在他头顶上方，像一片突兀的、隔绝风雨的孤岛。撑伞的男人身形挺拔，周身散发着一种与这潮湿混乱环境格格不入的、近乎冰冷的疏离感。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的声音响起，音调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丁…澄…”少年下意识地回答，嘶哑的声音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微弱。他本能地将手臂在身前收紧了些，湿透的长袖下，那些新鲜的青紫和旧伤疤似乎都在隐隐作痛。

“为什么在这里哭？”男人又问，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丁澄因疼痛而蜷缩的姿势和那件湿透后更显狼狈的校服。

丁澄张了张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连贯的声音。雨水混合着泪水从他脸上淌下。

男人的视线在他试图遮掩的手臂处停留了一瞬，清冷的语调里依旧辨不出明显的关切或同情，更像是进行某种确认：“被欺负了？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话音落下的瞬间，丁澄自己先怔住了，一股寒意从心底窜起，比雨水更冷——这并非计划中的坦白。而撑着黑伞的男人，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了然，仿佛这句回答，正是他在这雨夜巷弄里“捡到”这狼狈少年时，所预期等待的答案之一。伞隔绝了雨，也为他带来一丝暖意。

男人伸出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在雨夜中显得有些苍白。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丝心痛的意味：\"要不要我帮你？\"

丁澄盯着那只手，喉咙微微滚动。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滑过脸颊，在下巴处悬成一颗摇摇欲坠的水珠。他的指尖动了动，最终怯怯地抬起手。

却又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他盯着那只伸来的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在路灯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模糊了视线，却遮不住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我...\"他故意让声音更哑了些，喉结滚动，\"我身上脏。\"

男人的手纹丝不动，伞面微微倾斜，将丁澄完全笼罩在阴影里。\"没关系。\"他说，声音低沉温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丁澄的指尖碰到沈砚手掌时顿了顿，最终还是搭了上去。沈砚的手干燥温暖，力道恰到好处地将他拉了起来。

\"能走吗？\"沈砚问。

丁澄试着动了动右脚，皱眉点了下头。沈砚没说什么，只是把伞往他那边偏了偏。

他们沿着巷子慢慢往外走。丁澄盯着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子，一长一短，被路灯拉得变形。沈砚的皮鞋踩在水洼里，发出轻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