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把药喝了。”
月慢邪端来仆人熬好的中药,语气中尽显温柔。
图拉扬看着这个一国之君,这个在沙场上纵马横刀、勇猛无敌的男人,此时却是似水柔情,心中不禁感动,甚至暗暗窃喜,希望是曾经那个他回来了。
她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月慢邪喂进嘴里的药,眼睛始终看着他。
“怎么如此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图拉扬摇摇头:“我想这样看着你,好让我把你看透,把你看穿,把你心中所想,脑中所思都看得明明白白。“
“那岂非成了我肚子里的虫?”月慢邪宠溺的刮了她的鼻子。
“如果可以,我就变成你肚子里的虫。”
月慢邪放下喂完药的碗,将图拉扬拥入怀里。一边摸着她的脸一边说道:“不要指望能把一个人看明白,也不要试图去把一个人看明白。把人看穿是一件很可怕和痛苦的事情。当你把一个人全都看明白的时候,就是你远离那个人的时候。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不会的,哪怕我把你看透了我也不会离开你的。”图拉扬紧紧抱着月慢邪的腰,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他们就这样依偎着,两个人都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的幸福。他们都强迫自己暂时忘却苏米乐的死,忘却阿路的离开。谁都不愿意主动提起这件事来破坏这一刻的气氛。因此不言不语,就是最好的方法。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已是渐暗。从没有关上的窗户望出去,一弯半月悄然挂于树梢,洒进窗内的月光像是见证两人的浪漫一般,不忍打扰似的安静。
过了没多久,门口响起贴身侍女沙斯的声音:“首领、三夫人,该用膳了。”
图拉扬睁开眼睛,缓缓从月慢邪怀中起来,摸了摸他的脸道:“是该饿了,我们吃饭吧。”
“好。”月慢邪笑着回答。
这笑容依旧是迷人的,如此柔情。 “沙斯,进来吧。” 图拉扬走到桌前,将蜡烛点上。沙斯则推开门将饭菜放于桌上。 “我来吧。”图拉扬接过沙斯手中的碗筷。 沙斯很是知趣,点点头就退了出去,轻轻将门关上了。 “快来吃饭吧。” “嗯。” 月慢邪虽是答应着,人却站在书桌前不动。 图拉扬走了过去。 “你还在抄经。”语气有些责怪,又有些无奈。 “习惯了。快来吃饭吧,否则要凉了。” 图拉扬拉着他来到饭桌上,把他按了下来,又把碗筷放到他手中,夹了一块羊肉放在他碗里。 “实在没必要。”月慢邪把肉放进嘴巴里,嚼动了几下。 图拉扬知道他指的是抄经。 “今日仆人们都已经将花换成柳兰了。想必此刻姐姐已经身在加恩寺了吧?” 月慢邪不做声。 “姐姐心中有怨。我无能为力,只好抄些经书以求化解我的过错。这是我寻求心灵解脱唯一的办法。” “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没有错!我们谁都没错!”月慢邪将筷子重重的敲在桌子上,手中的碗也“砰”的一声落在桌上。 “即使我们没错,对姐姐的伤害也实实在在的产生了。”图拉扬依旧是平缓的语气。 当年在罗末王府的晚宴结束后,萨奇就来找了图拉扬。 两人挤在一张床上,熄了烛火开始了属于两个小女子的夜话时刻。 “图拉扬,你说,我会与哪位桑丹王子结亲?” “可不要是大王子。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看了就叫人讨厌。特别是二王子,你看他对首领和大王子阿谀奉承那样子,啧啧啧。那三王子……” 说到三王子,图拉扬戛然而止。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意中人,竟是唯一一个配得上萨奇的人……可是……可是…… “三王子怎么样?你怎么不说了?”萨奇有些激动。虽已熄了烛,可夜色并不能掩盖她那充满期盼的眼神。 “三王子……三王子……不错。”图拉扬吞吞吐吐给出了“不错”的评价。 “是吧?我也觉得三王子不错。”萨奇压根没听出什么不对劲,自顾自地说道:“我在晚宴上偷偷观察了他好久。你发现没有,他笑起来特别迷人。” “我?……我没看见,压根没注意。”图拉扬一阵心虚,说起谎来。 “图拉扬,我觉得……我觉得我喜欢三王子。” 萨奇说完这话就用被子把头整个蒙了起来,活脱脱一个坠入爱河的少女模样。 图拉扬的心中一紧,一种说不出的忧伤在心头滋生。 没听见图拉扬回话,萨奇又把头探了出来,问道:“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担心阿达把我许给其他两位王子?嗯……我也担心这个。明天我就去问阿达,若是要将我许给那两个王子,我就不依!” 图拉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所幸萨奇沉浸在少女的情怀中,并未注意到。 那时的图拉扬,内心复杂矛盾。 她知道三王子是萨奇最好的选择,可又有一丝期盼,希望罗末王不要将婚事定于三王子和萨奇。可是若不是三王子,萨奇难道要嫁给大王子或是二王子吗? 那晚她辗转反侧,几乎彻夜未眠。 直到第二日,萨奇再次兴冲冲的来到她的房间,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拉着图拉扬又转又跳,一边转还一边说:“阿达与赫它首领订了亲,是三王子!真的是三王子!阿达说待我年满十五便行成婚之礼。图拉扬,还有两年,我只能再陪你两年了,两年后我就要嫁去桑丹了。我会想你的,好妹妹,如果可以,我要带你一同去桑丹。听说桑丹勇士个个威猛,凭你的绝世容貌,若看上了谁,那男子是一定逃不过你的手掌心的!我太开心了,图拉扬,你替我开心吗?哈哈哈!” 萨奇银铃般的笑声应当是极富感染力的,门外的侍女和仆人们听到萨奇的笑声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图拉扬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当笑,应当像那些人一样——不——要比她们更开心。 她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就哭了。用尽全力拉出的嘴唇弧度和为了强忍泪水而扭曲在一起的眉眼,放在常人脸上可想而知应该是如何的难看。可在图拉扬的脸上,竟是一种凄美,比起平日更添一份惹人怜爱。 “好妹妹,别哭了。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还有两年,我们还有两年呢!” 萨奇掏出手帕为图拉扬擦去眼泪。可刚擦完,泪水又从她的眼中涌出,止也止不住。图拉扬索性就抱着萨奇,放声大哭了一场。 两年后,萨奇终于如愿,嫁进了桑丹国的蒙丹王府,成为了蒙丹王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