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松涛掠过山坳，林小九的布鞋碾过一片带露的草叶，凉意顺着脚踝爬上来。

他望着前方二十余道玄衣身影，喉结动了动——为首的陆堂主铁胎拳套泛着幽光，像两团淬了毒的铁云；马师爷折扇半掩的嘴角勾着笑，活像看见猎物落网的老狐狸。

\"牛伯。\"林小九压低声音，指尖轻轻碰了碰老人后背。

牛伯的脊梁硬得像块老松根，当年在玄霄宗药园当监工的气势又回来了：\"小杂种们想围猎？

先问我这把老骨头答不答应。\"

话音未落，陆堂主已经挥了挥手。

玄衣人立刻呈雁翅状散开，剑尖斜指地面，三十道剑气凝成无形的网，将四人困在直径五丈的圈子里。

林小九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些人站位暗合\"北斗锁魂阵\"，看似松散实则每处空隙都有两人补位，寻常筑基期修士怕是连阵眼都摸不到。

\"林药童，交出檀木盒，我留你全尸。\"马师爷摇着折扇跨前一步，扇骨上嵌的夜明珠映得他眉眼阴恻恻的，\"你那混沌之力反噬得厉害吧？

方才我可瞧见你左手抖了三回。\"

林小九的左手下意识蜷起。

他确实感觉到了——混沌之力在丹田翻涌如沸，每运转一周天，右眼就像被针扎一下。

这是吞噬了三个玄霄宗外门弟子灵力的代价，也是他敢硬闯苍梧镇的底气。

此刻被马师爷点破，他反而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马师爷好眼力，不如凑近了再看看？\"

话音未落，陈大侠的九环大刀已经劈出一道寒光。

这位总爱把\"行侠仗义\"挂在嘴边的江湖客，此刻眼里燃着团火：\"跟狗东西废什么话！

小九，带何姑娘先走，老子给你们断后！\"刀风卷着落叶劈向最近的玄衣人，那人身形一晃竟没硬接，反手甩出七枚透骨钉。

\"小心！\"何姑娘的弓弦响得比风声还急。

她腰间的雕花弓是祖传的\"追云\"，三枝淬了麻药的柳叶箭精准钉在透骨钉尾端，将那暗器撞得偏离三寸，擦着陈大侠的胳膊钉进树干。

林小九趁机从袖中抖出个青瓷瓶，对着左侧玄衣人撒出一片淡紫粉末——这是他用百日红、断肠草混着蛇涎熬的\"迷踪散\"，沾到皮肤就会让五感错乱。

\"啊！

我眼睛！\"左侧第三个人突然捂住脸惨叫，挥剑砍向同伴。

混乱刚起，陆堂主的铁胎拳套已经轰来。

林小九早有准备，拉着何姑娘往牛伯身后闪，却见牛伯从怀里摸出根锈迹斑斑的铜烟杆，往地上一杵。\"当\"的一声脆响，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陆堂主的拳风竟被震得偏了半尺，砸在旁边的青石板上，炸出个拳头大的坑。

\"老东西！\"陆堂主额角青筋直跳。

他当然认得这根烟杆——三十年前玄霄宗药园的监工牛三，就是用这根烟杆抽过他三次手心。

当年他还是个偷摘灵果的小杂役，如今成了内门堂主，却还是栽在这根破烟杆下。

战场瞬间乱成一锅粥。

陈大侠的大刀砍翻两个玄衣人，何姑娘的箭专挑敌人手腕脚腕，牛伯的烟杆扫到哪里，哪里的玄衣人就像被抽了筋骨似的踉跄。

林小九趁机运转混沌诀，右眼的刺痛愈发剧烈，却能清晰感应到周围二十余道灵力波动——最弱的炼气七层，最强的筑基中期，陆堂主和马师爷都还没动真格。

就在他打算再撒一轮毒粉时，山风突然变了味道。

那是种腐肉混着血腥的腥甜，像极了药园里泡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尸毒。

林小九的后颈寒毛根根竖起，混沌之力突然疯狂涌动，竟不受控制地往他右眼钻。\"小心！\"他大喊一声，抱着何姑娘就地打滚，一道青黑爪风擦着他后背划过，在地上犁出半尺深的沟壑。

\"鬼婆婆！\"牛伯的烟杆重重顿在地上，声音里竟带了颤，\"你当年被逐出师门时，长老说过再用邪术就挫骨扬灰！\"

林小九抬头，只见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个枯瘦的老妇。

她穿一身缀满骷髅挂饰的黑袍，指甲足有三寸长，泛着青黑的光，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幽绿的鬼火。\"牛三，你还记着当年的规矩？\"她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铜盆，\"可玄霄宗的规矩，早被他们自己撕得粉碎了。\"

马师爷的折扇\"啪\"地合上，脸色终于变了：\"你敢！

陆堂主，快......\"

\"叫什么？\"鬼婆婆枯瘦的手按在胸口，指甲刺进皮肉，渗出黑血，\"我替你们请个帮手不好么？\"她突然张开嘴，喉咙里滚出一串听不懂的咒语，地面裂开蛛网状的黑纹，无数青灰色雾气从中涌出，凝聚成一条足有两丈长的巨蛇。

蛇身覆盖着鳞甲，每片鳞都泛着幽蓝的光，蛇信子分叉处滴着腐蚀性的毒液，所过之处草木焦黑。

林小九的混沌之力突然开始反噬，右眼彻底陷入黑暗，耳边只听见何姑娘的尖叫、陈大侠的闷哼，还有蛇鳞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陈大哥！\"何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小九勉强用左手抹了把眼睛，模糊看见陈大侠被蛇尾扫飞，撞在树上又摔下来，胸前的衣襟浸满鲜血。

他想冲过去，却被一道阴风吹得踉跄——鬼婆婆的邪术缠上了他的脚踝，像无数只冷手在啃咬皮肉。

\"小九！

接着！\"何姑娘的追云弓掷过来，砸在他脚边。

他摸到弓身的瞬间，混沌之力突然躁动，右眼的黑暗里浮现出模糊的轮廓：蛇妖的七寸处有团跳动的红，鬼婆婆的掌心捏着枚刻满符文的骨钉，陆堂主和马师爷正往远处退，脸上挂着得逞的笑。

\"原来你们......\"林小九咬碎舌尖，腥甜的血涌进喉咙。

混沌之力如决堤的洪水，在体内横冲直撞，反噬带来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厥，却也让他的感知无限放大——蛇妖的鳞片间有细微的缝隙，鬼婆婆的咒语每十三息会有个停顿，马师爷袖中藏着能引爆灵脉的火雷。

他抓起追云弓，摸出何姑娘箭囊里最后三枝箭。

第一枝射向鬼婆婆的手腕，骨钉\"当\"地掉在地上；第二枝擦着蛇妖的七寸划过，引出一声愤怒的嘶鸣；第三枝......他突然顿住——蛇妖的蛇信子正对着他怀里的檀木盒，幽绿的蛇瞳里，竟有一丝贪婪。

\"嗷——\"蛇妖突然昂起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

林小九被震得耳膜生疼，却看见它的动作突然凝固，蛇尾悬在半空，蛇信子缩了回去，像在等待什么命令。

鬼婆婆的咒语也戛然而止，那两团鬼火般的眼珠转向林小九怀里的檀木盒，嘴角咧到耳根：\"原来......原来在这里......\"

林小九望着停止攻击的蛇妖，右手死死攥住檀木盒。

他能感觉到盒中玉牌在发烫，混沌之力与玉牌的气息产生了某种共鸣。

山风卷着腥气扑面而来，他听见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山径爬上来。

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