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三更,锦州城宵禁时分,万千百姓家熄了灯火,随着这城一起入梦,只剩下打更的汉子寂寥的号声在城里飘荡,但很快也全都熄灭了。
护城河外不远处,一个小巧的黑色影子暗中潜伏,露出一双锋利的眼睛。黑云遮月,这人看准时机,迅速从暗影中游动,越过护城河,只在城下用力一踩,竟然立刻飞跃而上,直接落在城墙之上。
“谁?”一个官兵从城墙上设置的安防碉堡中跃出,那人却在官兵之前悄然跳下城墙消失在偌大的锦州城里了。
这官兵急急赶到那人跳上城墙站立处,紧锁眉头,若有所思。
“老大,有情况?”七八个官兵也跑了出来。
最早出来的那官兵沉吟一会儿,摇摇头,“许是我的错觉。”
另外七八个官兵顿时放下心来,有说有笑的走回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留在城墙上。
他望着眼前的锦州城,喃喃自语,“希望真个是我的错觉吧……”
第二日一早,城主府来人,召见锦州城第一捕快王通。
“王通,你可知昨晚发生何事?”宅邸大厅之中,体态臃肿衣着华贵的城主满脸阴云,把手中的一卷密函扔给王通。王通接过,定睛一看,片刻后一时大惊,继而沉吟片刻,眉头紧皱。
“大人,此事请交给我来做!”
城主不耐地摆摆手,“若非要交给你去办,又何必叫你来?尽快解决这方事宜,免得事态扩大。”
王通称是,恭敬退下,出了城主府当即召集七八个官兵,前去段王爷府。
王通心思有些乱,城主扔给他的密函上载,昨夜有外来刺客潜入城中,暗杀了当今皇帝亲封的段王爷,这件事本就及其严重,更要命的是,朝野上有消息称,近来两三个月当今圣上有可能会微服私访幸临锦州城,这可谓是祸不单行。
由是须得一月内捉拿此刻归案,如若不然,圣上到来后得知此事必定龙颜大怒,后果难料!
难道真的就是昨晚自己在城墙上巡查时察觉到的那道人影?王通想到这个可能,于是才主动应下这事。暂且不论昨晚,当下首要的事情就是去段王爷被刺杀的现场查看一下吧。王通当下快马加鞭,不出半炷香的功夫急忙赶到段王爷府下。
此时,段王爷府已经被衙门官兵层层包围,府门正有一人候在那里。王通仔细观望这人,其剑眉宽额,目含精光,衣衫整洁,龙行虎步,气韵深微,虎口处生有明显的刀茧,手臂处并无强健肌肉却强劲内敛,是个用刀的好手。衙门何时出了这样的高手?
“王先生,久候多时了。”那人走过来,示意一人为王通牵马去,自己却是抱拳行了一礼。
“先生?”王通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这人,“阁下是衙门中人?日前不曾见过。”
“先生好眼力,”那人爽朗笑了一下,“在下毕方,三日前刚刚从别地移调过来的,未曾来得及拜会王先生,此次是衙门这边的负责人,特来辅佐王先生的。”
“毕方?”王通暗里念了两遍,兀自觉得有些耳熟,终究想不起来,也就作罢,“则个请带我等去刺杀现场看下?”
毕方微笑以对,“自然。”然后当下在前领路。
段王爷是在书房中被刺,死后仍然表情安和,要么是刺客为熟识之人,要么就是刺客下手着实迅速,未留给段王爷丝毫反应的时间;根据尸体上的伤痕,多半是后者:一刀切开颈部咽喉,甚至刀过后未曾留下明显伤口,是以颈部表面不过只留下一条细细的血痕,鲜血都未来得及流出。
书房中未留下丝毫痕迹,这刺客必定是行中好手,一击毙命,杀而立遁,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毕方,这等用刀的高手不该声明不显,你心中可有些眉目?”王通查看尸体后询问毕方。
毕方楞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王通会询问自己,然后仔细思索沉思后,回答道:“当今会武的高手,分在朝、在野两类;在朝者论用刀,当属最神秘的直属圣上的明暗卫;在野用刀者则主要有一宗二门三怪人,分别是流火刀宗、海刀门、无生门和无门无势孤身江湖的武瞎子、刀剑客和苦留人这三怪人;在朝者不可能无缘无故暗杀圣上亲封的王爷,一宗二门中的流火刀宗几年前已经无故灭门,海刀门常年定居海外修行轻易不会踏入中原内部,三怪人孤高气傲很难想象他们那样的高手会行如此之事,可能性最大的还在这暗中实为刺客暗杀组织的无生门这里。”说完似乎语气有些停顿,但最终没有再说些其他的话了。
王通闻言颔首,他所知也大抵如此。他看到毕方的犹豫,“你可是还有些话要讲?”
“据我所知,”毕方犹豫一下,然后目光灼灼的看着王通,“两年前,江湖上开始出现一个化名天山刀人的刀客,不断挑战各门派用刀的高手并从未落败,从来都是一刀获胜,更让人瞩目的是一年前,天山刀人和三怪人中的刀剑客比刀,刀剑客同样一刀落败,并放言就此归隐;传说这位天山刀人,是无故灭门的流火刀宗的残党,而流火刀宗故址我记得就在锦城外天门山。”
王通皱了下眉头,“你的意思是,刺杀段王爷的,有可能是这个天门刀人?”
毕方称是,然后附耳对王通小声道:“我曾听闻,段王爷当年暗中参与过流火刀宗的灭门残党的剿灭。”
王通目露深思之色,久久无言。
“查的怎么样了?”锦州城城主府,肥硕的城主雍容躺在太师椅上,眉头皱着。
“回城主,那女子的藏身之处大致已经明了。不过,”书桌对面,管家俯身行礼,面有忧色,“这毕竟是江湖上的事情,那女子又是流火刀宗如今的宗主相好,我们贸然插手其中,这事怕是难以善了啊。”
城主扶额冷哼,“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但那女子如今就藏在这城中,我们不配合那流火刀宗长老将这女子引出去,难道真要叫他们在城中打斗?那时城中大乱不说,少不得要死些人命,谁来担责?”
管家连忙低头称是,领了命令下去安排。
她身上洁净明亮的海蓝色衣衫染上了触目惊心的血色,清秀双目中隐含愤懑和决然。
“海清婉,留下我们想要的,我们自然会放任你离开。”那几个一身白衣、只胸前衣衫上一团烈烈流火的人围上来,寒风呼啸,白雪飘纵,断壁绝崖,女子被困于绝境,再无退路。
她冷笑,宛如冰峰之巅即将凋零的雪莲,凄美决绝,“做梦!”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今日你便葬身于此吧!”众人当先一个白胡子老者满脸怒色,然后一掌挥出,却是一道凌厉的刀气破空而出,瞬间骤至!女子大惊,有心抽出腰间绣刀抵挡,身上的伤口竟猛一吃痛,再要反映已然不及! “老混账,都给我住手!”一道厉喝喊来,却并不能阻止刀气,女子只见到来人后惨然一笑,便被那刀气斩落悬崖,空留下一块青青玉珏坠落在地。 那厉喝之人眼中溢血,如若疯魔,赶至崖边,捡起玉珏,泪痕在风雪中冻结。 “我要你们死!” 三日后,王通并未带领任何人,自去取了马匹,孤身来到锦州城东三十里外的天门山。要说这天门山也算得上是一处奇景,明明位于九州南垂,也不是多么峻拔,偏偏常年积雪,更是不时有暴雪肆虐,周遭一带皆是这般,却下了山脚,又是四季皆春的景色,端的是叫人称奇。多年前,这里还是流火刀宗的领地,闲杂人等根本是不能靠近的,自此宗灭门之后自然再不曾有这样的规矩,只是穷山恶水如此,寻常人自也不会到此,也算是人迹罕至之所了。 王通将马匹安置在山脚下,自己披上件携来的厚毡上山,脚下的积雪逐渐深了,冷风也吹的紧,挨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他才登上山顶处,瞧见当年流火刀宗的遗迹,寻了个看起来不怎么破败的处所赶了进去暂且避避风雪,不料那屋中竟似乎早有人在。 “哦?此处人迹罕至,竟也有人来造访?”那人相貌堂堂,衣着虽然一般,然而总也遮掩不住那种高贵的气质,爽朗一笑,“兄台可是避风雪的?不如来此一叙。”说着示意身前的篝火。 王通放下按住的刀柄,默然间颔首,走到篝火旁和那人相对而坐,拱手致谢,“多谢兄台!不知兄台是何许人,怎会来此地?” 那人望了望一脸警惕的王通,似乎瞧见了他毡衣下的服饰,当即笑道:“原来是官差大人,可是要盘问我的来历?哈哈哈,小生黄祖,不过是一阶读书人,大人可信?”言语间却是有种打趣的意味。 王通一笑,正欲做答,不想屋门又被打开,一个枯瘦的汉子抱着一堆木柴走了进来,脚下毫无声响,面貌是胡子拉碴颓唐着,眉眼间裹着一层黑布,倒是个失明人。 “是武兄回来了,辛苦外出去捡拾柴火了!”黄祖向着那瞎子拱手示意,瞎子摆摆手,似乎有所察觉,“又有来人?” 王通眯着眼睛看着瞎子,心里有所思量,表面上还是回了一礼,“在下王通,是锦州城捕快,来此查案的,兄台可否行个方便,将身家姓名及为何来此告知在下?” 瞎子若有所思,走了过来把木柴放下,坐在篝火边,抱着混在木柴里让王通一时没有察觉到的一把木刀,“武风,江湖流浪人,来此不过巧合,半日后就走。” 刀客。王通暗自想着,轻功了得,双目失明,枯瘦汉子,武姓,还有这木刀,这人莫不是…… 正想着,却被那黄祖打断,朗笑道:“外面风雪似乎停了,武兄怕是白白走这一遭去捡拾柴火了!”王通向屋外望去,果然风雪小了许多,不久即完全停止的样子,于是站起身来,披挂好毡衣,“既如此,在下就先行告辞了,二位既然不是此地人,还是早些离去,以免多生是非。”说罢转身即走。 黄祖似笑非笑的看着王通离去的身影,望着瞎子说:“武兄,反正无聊,不如做个赌?” 瞎子面无表情,不可置否,“赌什么。” 王通出了屋子,四处望下,看到这山顶处更有一处后山重地,于是倒提了刀运起轻功飞速赶过去,看到一片森森松柏林子,林中好大一座宫室,只是同样早已破败不堪,竟是屋顶都已经塌掉。王通走进去,四处环望,只见破败的四壁上隐隐有些图案的样子,正准备走近些去看的时候,忽然心中大警,连忙侧过身子,同时右手抽刀反身格挡。 叮!一道寒芒从王通身后划出,间不容发之际被王通侧身躲了过去,顷刻间又迎上了王通的快刀!两把寒芒相触,碰撞间形成一股气浪,周围风雪为之一散! “你是何人?”王通眼中精光大放,更是蕴有一股惊人的寒芒,直直逼视那人;那人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中,高高的斗笠,下面竟然还戴着一个雪白的面具,面具中同样露出一双溢满寒芒的眼睛。王通大吃一惊,然后手臂用力将那人逼退,然后向后跃了两步拉开距离,遥遥和那人对峙,却不想那人只是微微停顿,就果断跃出这宫室,待王通追出,已丝毫不见人影了。 王通眉头紧皱,心思有些乱了。 自王通从天门山归来已经过去半月,这半月间,锦州城似乎从未平静过,先是段王爷的所有妻室子女一夜被杀,死因和段王爷如出一辙,明显系一人所为;后又城主府惊现刺客,若非那日正巧王通向城主述职挡下刺客,只怕城主都会横遭不幸。 王通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抵挡。那日行刺城主的正是天门山上后山破败宫室里相遇的那白色面具之人,这也让他几乎可以肯定杀死段王爷的人就是这厮,然而敌在暗我在明,对方手段之高又仅有自己可堪堪抵挡,如何抓得住这贼人? “先生心里乱了。”毕方跟在王通身后一同前行。 “何出此言?”王通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事实上王通最近很是警惕毕方,这厮明明也是用刀的高手,那夜城主遇刺时同样在场,却丝毫没有出手的打算。 “先生的气息乱了,自然是因为心里乱了。”毕方微笑以对,似乎并没有察觉王通言语里的不满。 王通冷冷一笑,“怎能不乱?阁下倒是气定神闲的很!” “先生这可冤枉在下了,”毕方一笑,“在下这不是刚刚想到抓捕刺客的办法,就来为先生分忧解难了嘛。” 王通楞了一下,然后大喜,目光灼灼的看着毕方,“此话当真?” “自然。”毕方上前一步,附耳而言,王通听后,满目愁色一扫而空,颇有种大事可成的意气风发之感。 “此法可行!” 他走在锦州城的街道上,冷冷的阳光倾覆满城繁华,让他忽然有一种索然无味的厌倦之感。他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偶然路过一家客栈,没有什么目的地,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寻店小二要了三坛老酒,百无聊赖地喝着,散漫地听着那群人热火朝天的议论几天前名震天下的流火刀宗一夜之间近乎灭门的异闻,咧嘴嗤笑,不以为意。 他的目光随地向窗外扫了下,忽然看到集市那边告示处贴出一张帖子,城主招贤纳士,欲从江湖人士中选拔高手委以重任。 “城主啊……”他冷冷的笑了,身影瞬间消失在客栈中,待店小二注意到这里时,只见桌上横横摆了几十两纹银。 毕方献计的第二日,锦州城口耳相传,据说如今的锦州城主就是当年流火刀宗灭门的始作俑者;又一日,城中又出了城主不堪刺客惊扰已然暗中逃遁的消息;又过一日,竟有人称自己在天门山下偶然遇见疑似城主的人正欲上山,此消息刚刚在城中泛滥,是夜,城主府中大火滔天,据说城主并未外出,但已经意外葬身火海,天亮后,由衙门牵头,竟然当众举行起城主的葬礼来。 披麻戴孝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穿过锦州城平日里最繁华的街道,人群望着那巨大豪华的棺椁议论纷纷,偶然间似乎有人看到一个带着雪白面具的人发出一声冷笑,但转眼间就已经身影全无。 街道两旁一座酒楼的偏僻角落里,王通身后站着毕方,冷冷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开始吧。”王通沉声道,毕方称是,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酒楼中。 这天夜里,一个小巧的黑影悄无声息潜入已经烧焦的城主府,一路寻到寂静昏暗的书房中,静静环望四周,目光集中在书架上的一个竹简;这人轻轻转动竹简,似乎触碰到某个隐蔽的开关,书架缓缓转动,显露出后面的一道暗门。 黑影无声的笑,似乎是嘲弄,似乎是冰冷。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锋利的寒芒突兀出现在黑影身后,屋外月光流转,照射出王通的身影,黑影慢慢转过脸来,露出雪白色面具。 “可以束手就擒了吧。”王通寒声道,手上运起功力,那人肩头顿时见血。 那人缓缓站起身来,静静地看着王通,身体颤抖不已,慢慢举起手来。王通皱眉,然后似乎猛然间想到了什么,连忙掀开那人的面具。 面具后面是一张苍白的中年人的脸,他神色狰狞,双眼中遏制不住的恐惧,但此时竟然渐渐被一股可怕的疯狂占据,带着狰狞的笑,“局中局?你们早就中计了,嘿嘿!” 王通心里一惊,暗道一声不好,连忙闪身,却已经躲闪不及,被那人口中吐出的液体沾染上半边脸颊。王通横手一刀用刀背将那人敲晕,然后身形恍惚,却感觉到右半边脸颊依然有部分溃烂,连忙吞下一枚朝廷发放可解百毒的药丸,同时运足功力抵挡,十几息后才感觉回转些,心有余悸的看了下那人,然后连忙起身出去牵了马,急速赶往天门山。 中计了,王通心里暗暗发苦。本来按照毕方之计,先是在城中散布虚假消息,纵火烧掉城主府,当众为城主送葬,对方必定以为这是迷惑之法,多半也能猜到我们用的是暗度陈仓之法,多半会以为我们把城主安置在城主府中,然则实中有虚虚中有实,事实上城主确实如传言中所述,已经暗中安排在天门山上了,正所谓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为诈敌之计。熟料对方似乎早已看穿己方计谋的样子,竟然安排替身潜入城主府,如此看来,天门山那边多半危矣! 王通心里捉急,虽事前为以防万一已经安排毕方守在城主那边,然而若是敌人突袭发难,毕方怕也是守不住的,于是当下只能立即快马加鞭,暗暗祈祷是自己多虑。如此疾行,本来一炷香的路程生生在半炷香内赶到,到时胯下马匹已然瘫倒在地,竟是当场气绝。 王通叹了口气,然后沉默不语,飞速上山,很快就到达山顶,只是竟然望见山顶空旷的地面上,一个大大的“战”字赫然横列眼前,笔划间浓郁的锋利刀痕。 王通吃了一惊,神色极为复杂,最后复杂转为无奈,释然,竟然畅笑起来。“原来如此!” 他心里明白了,笑着摇摇头,“早知如此,我又何必急迫。”然后竟然闲庭信步,向着一个方向走去,那里却是一道笔直陡峭的悬崖,风雪吹得更加紧迫,风雪中却正有三三两两的人站在那里。 “你来了。”那里,毕方、黄祖、瞎子、雪白面具的刺客赫然都在;毕方对王通微笑以对。 “我来了。”王通同样笑着回答,没有了过去的那种谨慎沉着,完全竟是一副少年刀客的意气风发之貌。“且等一等我,我还有最后一件要事去做。” “先生请便。”毕方伸手行礼,黄祖、瞎子、刺客俱都让离开来。 王通走到悬崖边上,从腰间拽下一壶酒水,向着悬崖洒下,又从怀中取出一枚青翠精致的玉珏静静凝视,“婉儿,这么多年了,终于要结束了。”言罢神色间变得决绝,挥手便将玉珏扔下悬崖,转身面对那四人,淡然而笑,一人一刀,傲立天地之间。 “可以开始了。” 那四人向着王通行了一礼,然后俱都拔刀起身,当下寒芒四扫,风雪如若顷刻间完全停滞。 王通朗笑一声,一刀横扫,挡下毕方当头一刀,“毕方之名我听过,御前第一带刀侍卫,明暗卫的第一人,你的刀足够锋利,但还不够快!” “先生说的是,”毕方面色有些狂热,“早年我曾来流火刀宗历练,有幸得先生指点,先生也是这般说的。” 王通面露了然之色,怪不得毕方一直称自己是先生,竟还有这事,自己却是不曾记得了,然后内力一催,逼退毕方,并不回身,只是一刀扫过身后,击退了瞎子的寒芒,“武瞎子,果然是你啊,怎么你也要掺和进来?” 瞎子淡淡道:“打赌输了,认赌服输,来此一战。” “哈哈哈,武兄不喜多言,还是小生为兄台解惑吧,”黄祖迎上王通斩出的一刀,“当日风雪中我曾与武兄打赌,兄台必定是当年流火刀宗灭门的罪魁祸首,如若是,则我胜之,武兄就要答应随我等与兄台一战!” 王通点头,暗道原来如此,“只是阁下却是什么身份,我苦思良久,也只能有个大概的猜测。” 黄祖朗笑,“想必就是兄台猜的那般吧。” 王通笑着摇摇头,黄祖,皇族,难道当今圣上竟然就是刀客三怪人中最神秘的苦留人?不不不,当今圣上为什么不能是刀客苦留人?他大笑,狂笑,大刀开阖,竟然瞬息间逼退了正在与他对攻的雪白面具刺客。 “无生门门主都到了,你们倒还是看得起我。” 刺客不可置否,未发一言,和另外三人更加紧了攻势。 王通大笑不止,心里十分畅快。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感觉到这样放松,这样自由,这样酣畅淋漓。 “你们不是想知道流火刀宗的最后一刀吗,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他大喝,一如几年以前,面对那些垂垂老矣半截入土的长老们。 婉儿,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总也不愿意放过你吗?只因为你是海刀门的人?只因为怀疑你企图盗取流火刀宗刀法?什么富丽堂皇的理由,那群老不死不就是想从你身上套出海刀门的刀法吗?就因为这个荒唐可笑的理由竟然把你生生逼得坠崖而亡! 愚蠢的老家伙们,你们不就是想要把流火刀宗的刀法更进一步吗,不就是想悟出流火刀的最后一刀吗?我斩给你们看! 你们想过为什么流火刀宗偏偏要建立在这座常年风雪的山上吗,极寒之地方成火之意志,否极泰来之法罢了,自己宗门的刀法都悟不出,竟然还贪图别人的东西? 我当然也不能放过锦州城的段王爷和城主,当年若不是你们暗中相助,那些长老如何能那么顺利找到且引出藏身城中的婉儿?我一直不动手只是在犹豫是否继续杀生,当日在城墙上察觉到那道黑影之后我就确定要动手了,不然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可惜,段王爷杀了,后面却遇到毕方了,后来又在天门山上遇到黄祖和瞎子,我就隐隐感觉到自己已经被算计了,再后来无生门主扮演了我这个真正刺客的身份,应该就是为了最终一步步引我来此一战吧。 他想起那个大大的“战”字,几年以前,自己眼睁睁看着婉儿被逼落悬崖之后,同样是以刀写出个大大的“战”面对那些长老,面对流火刀宗的所有人,以流火刀宗历史上最强宗主的身份和整个宗门站在对立面上,并一夜间覆灭整个宗门。 “战战战,斩斩斩!”他大喝,眼前的黄祖毕方四人似乎和当年的那些长老的身影重合起来,“接我最后一刀!”无边无际的刀痕重天而起,又在瞬间被压缩极致,寸许的刀芒吞吐着炽热发黑的火焰,吞噬风雪,极致的快,又是极致的慢,明明毕方四人分别站在不同的方位,却同时感受到那刀芒迫近带来的生死压迫感。 几人大喝,嘴角都溢出鲜血,明显也是下了死力应对这一刀。 无尽的轰鸣从悬崖处爆发,天门山上厚厚的积雪开始塌陷,一如当年那般。 约莫大半日后,毕方搀扶着黄祖,瞎子肩上扛着刺客,四个人有气无力的走下天门山。 “当年精彩艳艳的流火刀宗宗主果然名不虚传,合我们四人之力都险些丧命。” “武兄,不如继续做个赌如何,你若输了就进我明暗卫。” “不打,你这厮太过奸诈。” “黄祖,你这胃口不小啊。” “哎呀,这是什么话,这叫求贤若渴嘛。” “王通,真的就是那个天门刀人吗?”刺客出奇的发出声音之后,几人顿时陷入了沉默,然后又在沉默中,各自分散,离开了天门山,离开了锦州城。 (全文完) 【作者题外话】:我不知道我的读者读完之后,会不会说“这个故事写得不完整”“天门刀人这个形象太模糊”这样的话语,我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解释,只能说:我写出来的这些就是我全部想表达出来的了,可能是我目前的能力还有所不足,所以但愿你们可以见谅,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