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的指尖划过天文台穹顶的星图投影时，第四十九颗星正以肉眼难察的速度脱离既定轨道。寒夜的风裹挟着雪粒子撞在观测窗上，他呵出的白气在镜片上凝成霜花，却丝毫没影响瞳孔里那抹幽蓝——那是星轨仪核心水晶映出的光芒，此刻正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剧烈震颤。

“坐标偏差度0.73弧秒，光谱红移值异常。”助手艾拉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颤音，“数据库里没有任何已知星体符合这种轨迹特征，它……像是在‘苏醒’。”

林澈沉默着调出星图底层数据。第四十九星位自古被称为“寂夜之眼”，占星典籍记载其“永眠于银河北冕，司掌时空裂隙之钥”。而现在，这颗被认为是“死星”的天体，正释放出远超预期的能量脉冲，将周围三光年的星云都染成了绯红色。

“通知议会，启动‘星核预案’。”他突然转身，黑色风衣下摆扫过地面的星尘，“另外，把三百年前‘天穹崩塌’事件的封存档案调出来，我要知道当年的观测记录里，有没有关于‘苏醒’的描述。”

天文台外，王城的灯火如同散落的碎钻。林澈站在露台上，望着那颗逐渐明亮的绯红星体，忽然想起导师临终前的话：“当寂夜之眼睁开，要么是新纪元的开端，要么是旧秩序的终结——而我们，连选择的资格都没有。”

天文台的青铜穹顶在夜风中泛着冷光，林澈的指尖划过星图仪上凹凸的星轨纹路。那颗被占星师们称为“寂寞之眼”的绯红星体，此刻正悬在天鹅座的左翼，光芒比三小时前亮了整整三度。他想起导师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几乎嵌进他的皮肉：“澈儿，记住星轨的偏移——当第九个纪元的沙漏流尽，这颗星会撕裂黄道面。”

“林澈大人。”身后传来学徒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颤音，“元老院派人来了，说要您立刻去占星台解读星象。”

林澈转身时，羊皮星图在他袖中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天文台外的石阶上，十二名身披暗纹长袍的元老院卫士正肃立等候，他们腰间的青铜令牌在灯火下泛着幽光——那是“天枢院”的徽记，掌管着王都的历法与星权。为首的卫队长掀开兜帽，露出布满刀疤的脸：“元老院怀疑有人篡改星轨记录，需要您亲自核对原始星盘。”

占星台位于王城最高的白塔顶层，当林澈推开沉重的橡木大门时，浓烈的檀香扑面而来。三十六位占星长老围坐在圆形石桌旁，桌上摊开的正是三百年前由初代占星师绘制的《恒古星图》，图中用金线标注的“寂夜之眼”原本只是个黯淡的墨点。而此刻，墨点的位置却渗出了血红色的光晕，仿佛有生命在纸页下搏动。

“这不可能。”最年长的长老颤抖着抚摸星图边缘的火漆印，“星图由秘银匣封存，除了历代首席占星师，无人能打开。”

林澈的目光落在星图右下角的暗记上——那是导师的私印，一个由星辰与齿轮组成的徽记。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导师的反常：老人把自己关在星象室整夜，第二天清晨出来时，眼窝深陷得像两口枯井，只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有些真相，比永夜更可怕。”

“林澈大人？”卫队长的手按在了剑柄上，“您在走神。”

青铜星盘在石桌上缓缓转动，绯红星体的光芒透过塔顶的镂空穹顶，在地面投射出扭曲的影子。林澈忽然注意到，星轨的偏移角度恰好与王都地下的“永动齿轮”装置吻合——那是三百年前由工程师们建造的巨型机械，据说能通过齿轮的转动调节地脉流向。他猛地攥紧拳头：“立刻带我去齿轮室！”

通往地下齿轮室的阶梯深不见底，墙壁上每隔十米便嵌着一盏长明灯，火焰在气流中摇曳出诡异的形状。当沉重的铁门被推开时，震耳欲聋的齿轮咬合声几乎要掀翻人的耳膜。数百个青铜齿轮在穹顶下转动，最大的直径足有十丈，齿牙上刻满了星轨符文，而在齿轮组的核心位置，一根通体赤红的晶体柱正发出嗡鸣。

“这是……”林澈的呼吸骤然停滞。晶体柱表面流动的纹路，与《恒古星图》上“寂夜之眼”的光晕如出一辙。更令人心惊的是，晶体柱根部缠绕着十二根锁链，锁链末端连接着十二具人形轮廓——那是用星银铸造的“星灵容器”，每个容器胸口都嵌着一块刻有名字的铭牌，其中一个铭牌上赫然刻着“林澈”二字。

“您终于来了。”阴影中传来苍老的声音。导师从齿轮组的阴影里走出，他的长袍下摆已经被齿轮绞碎了大半，露出的手臂上布满了与晶体柱纹路相同的红色印记。“知道为什么『寂夜之眼』会苏醒吗？因为我们偷走了不属于这个纪元的东西。”

林澈后退半步，腰间的占星刀滑入掌心：“您篡改了星图？”

“篡改？不，我只是修正了被掩盖的真相。”导师抬起手，掌心托着一枚闪烁的星晶，“三百年前，初代占星师发现『寂夜之眼』其实是一颗“活体星核”，它的苏醒会带来无尽的能量，但也会吞噬所有凝视它的人。于是他们建造了永动齿轮，用十二位占星师的灵魂锁住了星核——而你，是第十二代“锁灵人”。”

齿轮转动的声音突然变调，晶体柱表面的红光骤然暴涨。林澈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拉长，最终与星灵容器上的轮廓重合。导师将星晶按在他的眉心，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记住，当绯红星体升到天顶时，齿轮会反向转动。那时，要么让星核回归星海，要么……成为新的容器。”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林澈听到了齿轮深处传来的低语，那声音像无数人在同时呢喃，又像一个古老的灵魂在诉说：“第九个纪元的沙漏，已经见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