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记得六岁那年，我指着幼儿园滑梯旁的空地说那里有个穿红裙子的小姐姐在哭，把老师吓得脸色发白。后来才知道，那里曾经有个小女孩从滑梯上摔下来，当场死亡。
这种能力让我备受困扰。我试过装作看不见它们，但它们总会以各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有时是半夜床边的低语，有时是镜子里一闪而过的黑影，有时是突然冰凉的触感。
转学到这所重点高中的第一天，我就感觉到不对劲。明明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教学楼里却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走廊尽头的储物间里，时常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更诡异的是，每次经过三楼的女厕所，都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午休时间，我独自来到天台。这里阳光明媚，总算让我感觉舒服了些。我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操场发呆。突然，一阵冷风袭来，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你也觉得这里很冷吗？\"
一个清冽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我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站在不远处。他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睛却异常明亮。阳光穿过他的身体，在地面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我点点头，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与\"他们\"对话。
\"我叫李风满。\"他飘到我身边，与我并肩靠在栏杆上，\"你是第一个能看见我的人。\"
我侧头打量他。他的校服很整洁，但领口处有一圈暗红色的痕迹。那颜色让我想起三楼女厕所里的铁锈味。
\"你是怎么......\"我斟酌着用词。
\"死的？\"他轻笑一声，\"他们说我是自杀。从这跳下去的。\"他指了指我们脚下的栏杆，\"但你知道真相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 \"我是被推下去的。\"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那些人，他们一直欺负我。往我的课桌里倒垃圾，在我的课本上写满脏话，把我的午饭倒进马桶......\"他的身体开始颤抖，\"那天，他们把我带到天台，说要给我一个教训。我反抗了，然后......\"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我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骤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 \"他们是谁？\"我轻声问。 李风满没有回答。他抬起手，指向教学楼的方向。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几个男生从教室里走出来。他们穿着名牌运动鞋，说说笑笑，一副天之骄子的模样。 \"领头的是校长的儿子。\"李风满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恨意，\"他爸爸动用关系，把这件事压下去了。我爸妈来学校讨说法，却被威胁要吊销他们的营业执照......\" 我注意到李风满的脖子上开始浮现出青紫色的掐痕，他的眼睛变得血红。这是怨灵即将失控的征兆。 \"我可以帮你。\"我说，\"但你要答应我，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李风满转过头，死死盯着我。他的面容开始扭曲，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我知道，这是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怨气。 \"你真的愿意帮我？\"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即使这意味着要与整个学校为敌？\"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这些年，我见过太多无法安息的亡魂。他们大多怀着未了的心愿，在人间徘徊。而李风满的遭遇，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告诉我，那天在天台上发生了什么。\"我说，\"每一个细节都不要遗漏。\" 李风满闭上眼睛，开始讲述那个改变一切的下午。随着他的叙述，我仿佛看到了当时的场景：五个男生将他围在天台边缘，嘲笑、辱骂、推搡......最后那致命的一推。 \"我的手机，\"他突然说，\"他们把我的手机扔进了天台的水箱里。里面有录音......\" 我猛地睁大眼睛。如果有录音证据，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天台的门突然被推开。我回头看去，是刚才那几个男生中的一个。他叼着烟，漫不经心地朝这边走来。 李风满的身体瞬间变得扭曲，他的指甲暴涨，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红光。我连忙挡在他面前。 \"冷静！\"我低声说，\"现在不是时候......\" 但已经太迟了。李风满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天台瞬间被浓雾笼罩。我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耳边充斥着尖锐的风声。 那个男生显然也感觉到了异常。他扔掉烟，惊恐地四处张望。\"谁？谁在那里？\"他的声音在发抖。 浓雾中，李风满的身影若隐若现。他的脖子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记得我吗？\"他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那天，你们就是这样笑着看我掉下去的......\" 男生发出一声尖叫，转身想逃，但门不知何时已经锁死。他疯狂地拍打着门，哭喊着求救。 我站在原地，浑身发抖。理智告诉我应该阻止李风满，但内心深处，我却觉得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就在这时，我听到楼下传来嘈杂的人声。浓雾开始消散，李风满的身影也逐渐淡去。临走前，他看了我一眼，眼中既有怨恨，也有哀求。 \"帮我找到手机......\"他的声音随着身影一起消散在空气中。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瘫软在地的男生。他脸色惨白，裤裆处有一片深色的水渍。显然，这次经历会让他终身难忘。 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要揭开真相，为李风满讨回公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这条路，注定充满危险。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李风满最后那个眼神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还有他说的那句话：\"帮我找到手机......\" 我知道，要找到那个手机，就必须去天台的水箱查看。但那里是学校的禁区，平时都上着锁。更麻烦的是，自从白天那个男生在天台出事之后，学校加强了安保，晚上还有保安巡逻。 我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凌晨两点。这个时间，巡逻的保安应该已经换班了。我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黑色卫衣和运动裤。这种时候，低调才是王道。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绿光。我蹑手蹑脚地走向楼梯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猛地转身，看到一个半透明的人影飘在走廊尽头。 那是个穿着校服的女生，长发及腰，脸色惨白。她的脖子上缠着一根麻绳，眼睛凸出，舌头耷拉在外面。我认出来了，这是三年前在这所学校上吊自杀的学姐。 \"你也想帮他吗？\"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心点，校长不是好惹的......\" 我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学姐的身影渐渐消散在空气中，留下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来到天台门前，我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发卡，开始撬锁。这种老式的挂锁并不难开，我在孤儿院时就经常帮其他孩子开锁溜出去玩。咔嗒一声，锁开了。 夜风呼啸，吹得我睁不开眼。我摸索着走向水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屏住呼吸，躲在水箱后面。 \"谁在那里？\"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我偷偷探出头，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天台门口。月光下，他的脸显得格**森。我认出来了，这是校长。 \"我知道你在这里。\"他慢慢走近，\"白天的事我听说了。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阵阴风刮过。李风满的身影出现在校长身后，他的脸扭曲变形，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红光。 \"否则怎样？\"李风满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就像你当年威胁我父母那样吗？\" 校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踉跄着后退，差点摔倒。\"你......你是......\" \"没错，是我。\"李风满飘到校长面前，\"你以为把我推下去就一了百了了吗？你以为用钱和权力就能掩盖真相吗？\" 我看到校长的额头上渗出冷汗，他的手在发抖。这种时候，我本该感到害怕，但不知为什么，我却觉得异常兴奋。也许是因为终于有人能治治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 \"我......我可以给你父母补偿......\"校长结结巴巴地说，\"多少钱都可以......\" \"钱？\"李风满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你以为钱能买回我的命吗？\" 就在这时，我听到楼下传来嘈杂的人声。应该是保安听到动静上来了。李风满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他最后看了我一眼，消失在夜空中。 我趁机爬上水箱，掀开盖子。里面黑漆漆的，散发着一股霉味。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看到水箱底部躺着一个黑色的物体。 是李风满的手机！ 我伸手去够，但够不着。这时，我听到保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情急之下，我整个人钻进水箱，冰凉的水瞬间浸透了我的衣服。 我抓住手机，正准备爬出去，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冷笑。 \"果然在这里。\"是校长的声音，\"我早就猜到会有人来取这个手机。\" 我抬头看去，校长正站在水箱边缘，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月光下，他的脸扭曲得可怕。 \"既然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他狞笑着说，\"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他举起匕首，朝我刺来。我本能地往旁边一闪，匕首擦着我的耳朵划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阴气从四面八方涌来。李风满的身影再次出现，他的身体膨胀得像个气球，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红光。 \"你敢动他试试！\"他的声音震得整个水箱都在颤抖。 校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后退几步，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我听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然后是重物滚落楼梯的声音。 保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赶紧爬出水箱。李风满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若有若无的\"谢谢\"。 我顾不上查看校长的状况，把手机塞进衣服里，飞快地跑下楼梯。回到宿舍时，我的衣服还在滴水，但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可能改变一切的证据。 躺在床上，我打开手机。虽然泡在水里三年，但居然还能开机。我翻到录音文件，找到了那个致命的下午的录音。 听着录音里传来的辱骂声、哭喊声，还有最后那声凄厉的尖叫，我握紧了拳头。有了这个证据，李风满的冤屈终于可以昭雪了。 但我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校长虽然受伤，但他的势力还在。而且，我总觉得这件事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昨晚你在哪里？\"班主任板着脸问。她的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显然一夜没睡好。 \"在宿舍睡觉。\"我面不改色地回答。 \"有人看到你凌晨出现在教学楼附近。\"班主任盯着我的眼睛，\"而且，校长昨晚在天台摔伤了，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不醒。\" 我低下头，装作害怕的样子：\"我真的在宿舍睡觉。可能是有人看错了吧......\" 班主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刚转学过来，可能还不适应。但是如果你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我点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校长虽然昏迷，但他的势力还在。我必须尽快把手机里的证据交给值得信任的人。 回到教室，我感觉到同学们异样的目光。显然，校长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下，却听到后排传来窃窃私语。 \"听说校长是从天台摔下来的......\" \"会不会是那个......\" \"嘘，别说了，怪吓人的......\" 我掏出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昨晚的经历还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尤其是李风满最后那个眼神。我知道，他是在提醒我，事情远没有结束。 午休时间，我躲进厕所隔间，拿出李风满的手机。经过一晚上的晾干，手机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我翻看着里面的内容，突然发现一个加密的文件夹。 我试了几个密码都不对，最后输入了李风满的生日，文件夹居然打开了。里面是一段视频，日期是李风满死亡前一周。 视频里，李风满躲在器材室的柜子里，透过缝隙拍摄。画面中，校长正在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交谈。 \"这批货什么时候能到？\"校长问。 \"下周。\"男人回答，\"但是最近风声紧，得小心点。\" \"放心，学校是最安全的地方。\"校长冷笑一声，\"谁会想到重点高中里会藏这种东西？\"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我握着手机，心跳加速。这显然不是普通的谈话，他们在密谋什么？ 就在这时，我听到厕所门外传来脚步声。我赶紧把手机藏好，假装在洗手。 \"你就是新来的转学生吧？\"一个女声在身后响起。我抬头看向镜子，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站在我身后。她的脸色苍白得不正常，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 \"我是。\"我警惕地回答。 \"我听说你能看见......\"她压低声音，\"那些东西。\" 我转过身，仔细打量她。她的脖子上有一圈淡淡的淤青，手腕上也有类似的痕迹。这不是普通的伤痕，而是...... \"你也遇到过，对吗？\"我问。 她点点头，眼泪突然涌出来：\"我......我不知道该跟谁说。自从校长出事之后，我就一直做噩梦。梦里有个穿红裙子的女生，她说......她说校长害死了她......\" 我倒吸一口冷气。穿红裙子的女生，不就是我昨晚在走廊遇到的那个上吊自杀的学姐吗？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陈雨欣。\"她擦了擦眼泪，\"我......我是不是疯了？\" 我摇摇头：\"你没有疯。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三年前，有个学姐在这所学校上吊自杀，对吧？\" 陈雨欣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学校一直压着，连老生都不知道......\" 我没有回答，而是拉着她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你还知道什么？关于校长的事？\" 陈雨欣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我爸爸是教育局的。有一次我偷听到他打电话，说校长在利用学校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一直没有证据......\" 我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也许，这就是李风满想让我发现的真相。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陈雨欣也感觉到了，她惊恐地看着我身后：\"那......那是什么？\" 我回头看去，只见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那是个穿着红裙子的女生，她的脖子上缠着一根麻绳，正缓缓向我们飘来。 \"快跑！\"我拉着陈雨欣就要跑，却发现她的身体变得异常沉重。 \"我......我动不了......\"陈雨欣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红裙女鬼越来越近，我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她的眼睛空洞无神，却死死盯着陈雨欣。 \"她......她为什么要找我？\"陈雨欣颤抖着问。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因为你爸爸！她知道你爸爸在调查校长！\" 就在这时，红裙女鬼突然加速冲了过来。我下意识地挡在陈雨欣面前，闭上眼睛准备承受冲击。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我睁开眼睛，看到李风满挡在我们面前。他的身体比之前更加凝实，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够了！\"他对红裙女鬼说，\"你的仇人已经得到报应了，不要再伤害无辜的人！\" 红裙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影渐渐消散在空气中。李风满转过身，对我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谢谢你，\"他说，\"但是事情还没结束。校长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脸色一变：\"小心！\" 我感觉到后脑一阵剧痛，然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