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新家的客厅里,看着搬家工人把最后一件家具搬进来。这是一栋独栋别墅,价格便宜得不可思议。中介说是因为房主急着出国,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妈妈,我的房间好漂亮!\"女儿小萱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往楼上跑。她的羊角辫随着动作上下晃动,发梢扫过我的手腕时,我突然闻到淡淡的铁锈味。
小萱的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确实很漂亮。但我注意到,墙角有一块墙纸剥落了,露出下面暗红色的墙面。那红色像凝固的血迹,边缘还沾着几根细小的、像是动物绒毛的东西。
\"喜欢就好。\"我摸摸她的头,\"去玩吧。\"指尖触到她后颈时,她的皮肤冷得像刚从冰柜里取出来。
小萱开心地跑向玩具箱,但突然停下脚步,歪着头看向墙角:\"你好呀,我叫小萱。\"她的影子在木地板上拉得老长,末端竟分叉成两道,其中一道明显是及腰的长发轮廓。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空无一物。但阳光突然暗了下来,飘窗的纱帘无风自动,在墙面上投出扭曲的人形阴影。
\"小萱,你在跟谁说话?\"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后背渗出冷汗。搬家公司临走时欲言又止的表情突然浮现在眼前。
\"一个小姐姐。\"小萱天真地说,\"她说她叫小雨。\"说完突然咯咯笑起来,\"妈妈你看,小雨在给我变魔术!\"她摊开掌心,上面赫然出现几片发黑的指甲。
我的心猛地揪紧了。小萱从小就有阴阳眼,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但自从去年那场大病后,她就再也没说过这种话。此刻她瞳孔里泛着诡异的灰白色,就像蒙着层雾气。
晚上,我躺在床上,听着丈夫均匀的呼吸声。突然,我听见楼下传来钢琴声。那声音忽远忽近,琴键像是被孩童胡乱拍打,夹杂着指甲刮擦木头的刺耳声响。
\"老公?\"我推了推身边的丈夫,\"你听见了吗?\"他的手臂冷得反常,皮肤下仿佛有细小的颗粒在流动。
他翻了个身,含糊地说:\"什么?\"月光照在他侧脸上,我看到他闭着的眼皮在剧烈颤动,仿佛正在做噩梦。
钢琴声越来越清晰,是一首儿歌《小星星》。我轻手轻脚地下床,顺着声音来到一楼琴房。每下一级台阶,木地板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有什么正从下面往上顶。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钢琴上,琴键正在自己跳动。黑白的琴键缝隙里渗出暗红色液体,在月光下泛着油光。我闻到浓重的腐臭味,像是肉类在盛夏的垃圾桶里闷了整周。
我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小孩子光着脚走路。但那脚步声在距离我两米处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滴水声。
\"妈妈?\"是小萱的声音。她的语调拖得很长,每个字都带着奇怪的颤音。
我转身,看见小萱穿着睡裙站在门口。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光,裙摆下方的小腿布满青紫色淤痕,就像被人用力掐过。
\"小萱,快回去睡觉。\"我强装镇定。喉咙火烧火燎地疼,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
她歪着头:\"可是小雨说要和我玩。\"说着突然伸手抓向虚空,指关节发出不自然的咔咔声,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掰动。
我冲过去抱起小萱,却发现她的身体冰凉。琴声戛然而止,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这时我听到头顶传来细碎的笑声,抬头看见天花板角落渗出大团黑发,发梢正缓缓向小萱的脚踝缠来。
第二天,我请了假在家陪小萱。她坐在客厅画画,我则在整理地下室。推开生锈的铁门时,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手电筒的光束里,灰尘在空气中凝成螺旋状的漩涡。
在地下室的一个角落里,我发现了一个铁盒。掀开盖子的瞬间,腥臭味熏得我几乎呕吐。里面装着一本日记,封面黏着团黑乎乎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迹混合着皮肤组织。
日记的主人是十年前住在这里的小女孩,叫小雨。最后一页写着:\"爸爸妈妈说要带我去很远的地方,但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我好害怕...\"字迹从工整变得狂乱,最后几行完全被暗褐色的抓痕覆盖。
我的手开始发抖。这时,我听见楼上传来小萱的笑声。那笑声空洞得像是从录音机里播放的,还夹杂着指甲抓挠木头的声响。
\"小雨,你好厉害!\"小萱的声音忽高忽低,像是两个声带在同时振动。
我冲上楼,看见小萱正在和空气玩跳房子。她的动作很怪异,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每当她单脚落地时,地板就会浮现出暗红色的脚印,那脚印比她的脚大两圈,边缘还带着水渍。
\"小萱!\"我冲过去抱住她,\"别玩了!\"她的后颈皮肤下鼓起硬币大小的肿块,正像活物般缓缓蠕动。
她抬起头,眼神空洞:\"可是小雨说,她想永远和我在一起。\"嘴角突然撕裂般向耳根咧开,露出沾着血丝的牙齿。
突然,我听见地下室传来一声巨响。我让小萱待在房间,自己下楼查看。楼梯扶手上不知何时布满抓痕,木头裂缝里嵌着几片带血的指甲。
地下室里,铁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滩暗红色的液体,正在慢慢扩散。液体中浮现出一行字:\"还我命来...\"每个字都在沸腾冒泡,液体里浮起缕缕黑发,缠绕住我的脚踝。
我颤抖着掏出手机,搜索这栋房子的历史。十年前,这里发生过一起灭门惨案。新闻照片里,警方抬出的尸体袋渗出黑水,在台阶上拖出长长的污痕。报道最后提到,法医在女孩胃里发现了大量自己的指甲。
我冲回楼上,发现小萱不见了。她的床单上留着个人形水印,枕头上沾着腥臭的黏液。衣柜门全部敞开,每件衣服的领口都渗出暗红色液体。
\"小萱!\"我疯狂地喊着,挨个房间找。主卧的梳妆镜蒙着层血雾,镜面用指甲刻着\"陪我玩\"三个字。最后,我在阁楼找到了她。
她站在窗边,背对着我。月光下,我看见另一个半透明的小女孩站在她旁边,正牵着她的手。那鬼魂的脖子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后脑有个碗口大的窟窿,脑浆混着血水不断滴落。
\"小萱,别过去!\"我尖叫。阁楼地板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旋转的黑洞。无数惨白的手臂从洞里伸出,抓向小萱的脚踝。
小萱回过头,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妈妈,小雨说要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她的瞳孔完全消失,眼白里浮出密密麻麻的血点。
我冲过去抱住小萱,但一股无形的力量把我们分开。我看见那个叫小雨的鬼魂慢慢融入小萱的身体。小萱的皮肤下鼓起无数肿块,像是有什么在皮下疯狂游走。
\"不!\"我拼命挣扎,\"放开我女儿!\"天花板上突然垂下无数黑发,把我牢牢捆在梁柱上。小萱的关节发出错位的脆响,整个人像提线木偶般悬浮起来。
就在这时,我丈夫冲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把盐,这是我们老家驱邪的方法。盐粒撒出的瞬间,空气中爆出油炸般的噼啪声。黑发迅速焦枯,小萱重重摔在地上。
小萱瘫软在地,那个鬼魂从她身体里被逼了出来。我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正用怨毒的眼神盯着我们。她的胸腔裂开着,肋骨间卡着把生锈的菜刀,刀柄上还缠着缕缕肠子。
\"为什么...\"她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为什么你们可以幸福...\"每说一个字,就有蛆虫从她嘴角掉落。
我抱起昏迷的小萱,和丈夫一起冲出房子。身后传来凄厉的哭声,但我没有回头。院中的梧桐树突然渗出鲜血,所有树叶在瞬间枯黄凋零。
第二天,我们搬出了那栋房子。后来听说,房子被拆了,地基下挖出了三具白骨。其中一具小小的骸骨蜷缩在水泥里,头骨上有十七道刀痕。
我们搬进了临时租住的公寓,但小萱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她开始整夜做噩梦,梦里总是喊着\"小雨\"的名字。有天清晨,我发现她蹲在浴室里,正用指甲在瓷砖上刻字,指尖磨得血肉模糊。
我和丈夫商量后,决定请一位据说很灵验的道长来看看。电话里道长听完描述,沉默许久才说:\"那孩子被下了咒,魂魄正被慢慢替换。\"
道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穿着一身灰色道袍。他一进门就皱起眉头:\"这孩子的魂魄被缠住了。\"说着掀开小萱的衣领,她锁骨处赫然浮现出青黑色的手印。
\"能救吗?\"我急切地问。道长的手指划过手印时,小萱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嘴角裂开至耳后。
道长点点头,从布袋里掏出各种法器:\"今晚子时,我要开坛做法。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那个怨灵...很凶。\"他展示的铜镜里,映出小萱背后趴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
夜幕降临,道长在客厅布置法坛。香烛、符纸、铜钱剑...各种法器摆了一地。小萱坐在中间,脸色苍白。当月光移到正中时,她突然睁眼,瞳孔变成浑浊的灰白色。
子时一到,道长开始念咒。突然,房间里刮起一阵阴风,蜡烛的火苗疯狂跳动。所有符纸无火自燃,灰烬在空中聚成扭曲的人脸。
\"来了。\"道长低声道。他的道袍被无形之力撕开三道裂口,露出下面渗血的抓痕。
我看见小萱的身体开始颤抖,她的眼睛慢慢变成全黑。一个不属于她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为什么要赶我走...\"墙壁渗出细密的血珠,汇聚成溪流在地面蜿蜒。
道长举起铜钱剑:\"尘归尘,土归土,何必纠缠活人?\"剑身突然泛起红光,照出小萱身下坐着个浑身焦黑的小孩,正用骨爪扣着她的脚踝。
\"我不甘心!\"小萱的声音变得尖锐,\"为什么他们可以幸福,而我却要死得那么惨!\"天花板开始掉落墙皮,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血手印。
我忍不住开口:\"小雨,告诉阿姨,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话音刚落,电视机突然爆炸,飞溅的玻璃碎片在我们脸上划出血痕。
小萱的身体剧烈抖动,黑气从她七窍中溢出:\"那天...爸爸妈妈说要带我去游乐园...但他们把我带到了地下室...他们说,只要我死了,他们就能得到保险金...\"每说一句,她的指甲就脱落一片,露出下面腐烂的皮肉。
我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当年的灭门案,是那对夫妇为了骗保,先杀了女儿,然后自杀。地板突然塌陷,我们脚下出现个血池,无数白骨手臂正向上抓挠。
\"我好痛...\"小萱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用刀...一刀一刀...\"她的校服突然裂开,身上浮现出数十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道长趁机洒出一把朱砂:\"冤有头债有主,你的仇人已经得到报应,何必再害无辜之人?\"朱砂触及黑气时爆出火花,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恶臭。
黑气突然暴涨,整个房间陷入黑暗。我听见道长的咒语声,铜钱剑的碰撞声,还有小萱痛苦的尖叫。有什么湿冷的东西缠上我的脖子,耳边响起孩童的窃笑。
\"妈妈!\"小萱突然恢复了自己的声音,\"小雨说她好冷...\"她的右眼流出黑色黏液,在地面聚成\"救我\"的字样。 我冲过去抱住她:\"小雨,阿姨带你回家好不好?我们给你办一个体面的葬礼,让你安息...\"怀中的身体忽冷忽热,皮肤下像是有无数虫子在蠕动。 黑气突然静止了。小萱的眼睛慢慢恢复正常,一滴泪水从她眼角滑落。那些白骨手臂缓缓缩回血池,地面开始自动修复。 \"真的...可以吗?\"是小雨的声音,但已经没有了怨气。她残破的灵体浮现在空中,胸口插着的菜刀正在慢慢消散。 \"可以。\"我紧紧抱着小萱,\"阿姨答应你。\"道长的铜钱剑突然发出清鸣,剑尖指向西南方位。 第二天,我们回到那栋别墅。在道长的指导下,我们找到了小雨的遗骨,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当最后一铲土落下时,我仿佛听见了一声轻轻的\"谢谢\"。坟前突然长出朵白色小花,花瓣上凝着晨露般的血珠。 小萱终于恢复了正常,但她告诉我,她还能看见其他\"朋友\"。我们决定接受这个事实,毕竟这是她的一部分。现在她随身带着道长的护身符,那些\"朋友\"只敢在远处徘徊。 现在,我们搬进了新家。虽然偶尔还会遇到一些\"怪事\",比如半夜自动播放的八音盒,或者镜面上突然浮现的孩童掌印。但我们已经学会与之相处。毕竟,这个世界并不只有活人,还有那些无处安放的灵魂... 只是每到阴雨绵绵的夜晚,我总会想起小雨最后消散时的笑容。而小萱最近开始学习折纸,她说要折满一千只千纸鹤,送给那些\"回不了家的小朋友\"。昨天我看见她折的纸鹤在无风的窗台上自行振翅,朝着西南方向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