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仁济医院的大门前,夕阳的余晖给斑驳的外墙镀上一层血色,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青铜门把手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台阶缝隙里钻出的野草随着阴风摆动,像是无数根颤抖的手指。急诊科的霓虹灯牌缺了\"急\"字的三点水,暗红色的残光在地面晕染成溪流般的纹路。
玻璃转门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自动旋转起来,空荡荡的大厅里传来导诊台呼叫器的电流杂音。我攥紧实习通知书的手指微微发麻,纸角在风里簌簌抖动,盖着医院公章的位置渗出暗褐色晕痕。
\"你就是新来的实习护士?\"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转身看到一个佝偻着背的老护士,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窝深陷,像是很久没睡过觉。布满老年斑的手背青筋暴起,指甲缝里残留着可疑的褐色污渍。她胸前的怀表链子缠着几根灰白长发,秒针走动时发出滞涩的咔哒声。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从白大褂口袋掏出的手帕沾着铁锈色的痰液。我注意到她左耳垂缺失了半块,断面结着紫黑色的血痂,颈侧皮肤下有条状凸起在缓慢蠕动。
\"是的,我叫林小雨。\"我强忍着不适说道。她身上飘来的血腥味混着薄荷脑油的气味,让我胃部泛起酸水。挂在胸前的工牌被血渍糊住了名字,只能辨认出\"护师\"两个褪色的红字。别针处凝结的暗红物质里嵌着半片指甲盖,在暮色中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跟我来。\"她转身就走,我赶紧跟上。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但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墙皮剥落的墙面上留着深浅不一的抓痕,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垂着断开的电线,随着我们的脚步轻轻摇晃。某间病房突然传出心电监护仪的报警声,持续三秒后又归于死寂。
经过消防栓时,镜面倒映出她扭曲变形的背影——佝偻的脊梁凸起数个肉瘤状的鼓包,白大褂后襟沾着絮状物,像是某种生物脱落的绒毛。我慌忙移开视线,却发现地砖缝隙里嵌着细小的骨渣。
老护士带我来到护士站,\"今晚你值夜班。\"她递给我一份值班表,\"记住,晚上不要去地下室。\"泛黄的纸张上,夜班安排表在7月15日的位置被反复涂抹,墨迹晕染成诡异的漩涡状。表格边缘印着半枚带螺纹的指纹,在台灯下泛着油光。
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她就转身离开了。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注意到她的白大褂下摆有一片暗红色的污渍。她左脚鞋子在瓷砖上留下半枚血脚印,随着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忽明忽暗,很快隐入黑暗。血印边缘泛着奇异的荧光绿,像是某种生物标记留下的痕迹。
夜班开始后,我总觉得有人在注视着我。每次转身,都能看到走廊尽头有个白影一闪而过。我告诉自己那是太累产生的幻觉,直到我听到轮椅的声音。金属轮毂碾过地砖的声响里,夹杂着液体滴落的黏腻声。护理站台面突然渗出冰霜,体温枪显示环境温度骤降至零下五度。
\"吱呀——吱呀——\"
声音由远及近,我探头看去,走廊尽头有一把空轮椅正在缓缓移动。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那轮椅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护士站前。扶手处缠着发黑的绷带,皮质坐垫上凝结着大块褐斑,月光透过窗户照在轮椅脚踏板上,反射出金属特有的冷光。轮辐间缠绕着缕缕黑发,随着气流缓缓飘动。
我屏住呼吸,看着空荡荡的轮椅。突然,轮椅猛地转向,朝着地下室的方向移动。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完全忘记了老护士的警告。鞋跟敲击地面的回声中,隐约能听见类似兽类呜咽的声响从地底传来。防火门上的玻璃映出我身后重叠的鬼影,每张面孔都缺失了不同器官。
地下室的楼梯又窄又陡,轮椅的声音在下面回荡。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小心翼翼地往下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消毒水和腐烂混合在一起。台阶边缘粘着几缕暗红色纤维,随着气流轻轻飘动。墙面上用指甲刻满歪斜的\"SOS\",每个字母O里都画着被解剖的心脏。
地下室里堆满了废弃的医疗设备,角落里有一个上锁的铁门。轮椅停在门前,我注意到门缝下渗出一滩暗红色的液体。门把手缠着三圈生锈的锁链,但最上端的挂锁却是崭新的,锁眼处还插着半截折断的钥匙。锁面刻着模糊的十字架图案,十字交叉处嵌着颗带血槽的尖牙。
我的手颤抖着摸向门把手,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你在找什么?\"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颈,呼出的白雾在手机灯光里凝成霜花。身后影子在地面分裂成七个人形,每个都摆出痛苦挣扎的姿势。
我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她的脸色惨白,眼睛是两个漆黑的洞,最可怕的是,她的腹部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里面空空如也。破损的衣襟下露出缝合线歪斜的切口,腐肉间蠕动着乳白色的蛆虫,但她说话时呼出的寒气却结成了冰晶。她赤脚站在血泊中,脚踝处纹着被划掉的住院编号——正是值班表上被涂抹的日期。
\"啊!\"我尖叫一声,转身想逃,却发现那个老护士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她的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刀尖垂落的血珠在地面绽开细小冰花,身后阴影里传来铁器拖拽的声响。她白大褂的纽扣突然崩开,露出腰间缝合的Y形切口,新鲜的血迹正从缝线处渗出。
铁门内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锐响,伴随着婴儿啼哭与老人嘶吼混杂的怪声。冷藏柜的压缩机突然启动,震落墙皮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符咒。
\"既然你发现了,那就留下来吧。\"她的声音变得尖细刺耳,\"正好缺一个新鲜的肾脏。\"手术刀划过铁门迸出火星,暗处突然亮起十几双血红的眼睛,此起彼伏的吞咽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铁链应声而断,门缝里伸出数十只青灰色的手,每只手腕都戴着不同年份的病患腕带。
我这才明白,原来这家医院一直在进行非法器官买卖。那些\"出院\"的病人,其实都成了他们的\"货源\"。墙角的冷藏柜贴着器官分类标签,玻璃罐里漂浮着变色的心脏,病历架上整整齐齐码着贴有价格标签的冷冻箱。某张发货单显示昨夜运出的肝脏,收货人竟是三年前去世的副市长。
就在这时,那个女鬼突然扑向老护士。我趁机往外跑,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我头也不回地冲上楼梯,直到跑出医院大门。背后传来铁门轰然关闭的巨响,混合着某种血肉撕裂的黏腻声响,夜风中飘来带着铁锈味的哭泣。掌心不知何时多了枚带倒刺的采血管针头,针管内残留的蓝色液体正腐蚀着我的皮肤。
第二天,我带着警察来到医院。在地下室里,他们发现了大量证据,证实了这里是一个庞大的器官买卖团伙的据点。而那个老护士,被发现在地下室里,死状极其恐怖,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撕碎了。法医在她紧攥的手心里找到枚翡翠吊坠,经鉴定属于半年前失踪的产科主任。解剖时发现她体内寄生着三枚已成形的胎儿,DNA检测显示分别匹配近十年失踪的三个男人。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鬼是半年前在这里\"出院\"的病人。她发现了医院的秘密,结果被灭口。她的器官被摘除,尸体被扔进了地下室的焚化炉。警方在骨灰残渣里找到了她的结婚戒指,内圈刻着的\"永结同心\"四个字,与她丈夫认尸时的哭喊声一起,永远烙在了我的记忆里。法医报告显示,她子宫内壁刻着用手术刀留下的密码,破译后竟是器官贩运网络的比特币钱包密钥。
这个经历让我明白,有些罪恶就藏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作为医护人员,我们更应该坚守职业道德,守护每一个生命。现在我总会在白大褂口袋放一支录音笔,每当深夜巡查听见轮椅声响,就会握紧胸前的护士表——那里面嵌着从焚化炉捡到的半枚齿科银冠,在月光下会泛起淡淡的青芒。银冠内侧的编码追溯到最后一位使用者,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首位举报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