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被奶奶看到炕上大坨的尿印，随即在屋子里翻来覆去找褥子或者毯子来盖住。可找遍了我的屋子也没有找到褥子。打小奶奶就说起床得自己叠好被子，不然爷爷回来会因为我不叠被子和她吵架，还说爷爷是抗战的老兵，勤俭节约，但爷爷从来没回来过。我偷偷溜进奶奶的屋子，趁黑摸到一堆摆放整齐的被子群中。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尝试着能从哪层“偷”一套出来。晓得老人家起得早，冬日里起来烧稀饭，架炉火。所以得行动迅速，摸到了丝绸状的面料，有种扎手的错觉，我料定就是它了！拽着一角用力拉。

“轰隆”一声，一摞被子塌了下来，砸到我身上。我立马撒腿就跑，跑出奶奶屋子的门。月光扫在雪面上，雪细如盐粒、又如味精，反射出的光把院子照的格外清晰。我光着脚每走一步都会在院子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奶奶从屋子里追了出来！我躺在炕上，细心的盖好被子，特意用用身子压实尿印，不想被奶奶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老人走到炕沿跟前，用手摸了摸我的眼睛，我闭紧双眼，没敢发出一点声来。

“快起来！今天不去了？”

“知道了，奶！”

我挪了挪身子，睁开眼睛，用另一只胳膊画出了半圆。抬手之余，一股尿骚味从被窝里窜出来，我难为情地裹紧被子！

“你白天玩火了！”

“嗯，和志军儿一起！”

奶奶抡起巴掌朝我脸上呼了过来，左左右右好多下。我一脚踢开被子，愤怒的抓住奶奶的手。

“玩火咋了，玩了就咋了！我今天还玩！”

奶奶见我开始反抗，一把甩开我的手，擦了擦鼻涕，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隔了那么远都能听到如黄牛犁地般的呼气声。

“再这样这个家就没人要你了！不能玩火是规矩！你还想多少人跟着你受累！我也年龄大了，管不动你，这学期结束就跟着你三叔去工地吧。”

“没人要我？这个家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再说了，我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玩火了，我犯什么事儿了？”

“那你看别人家里有父母你有吗？这个家有我顾你吃顾你穿，你还想要什么！等我也被你害死，你就没人害了！”

句句戳心，字字扎人。我也是个孩子啊，我不知道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懂我到底害谁了。我撒欢的在炕头翻滚，大喊大叫，用拳头锤着自己。不甘啊！可眼前的这位是最爱我的亲人，她不会撒谎，可能我就是个累赘吧！我也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啊！

“奶，以后我会好好听话的！我再也不玩火了！”

说罢便收拾好书包，系好鞋带，再抱一次奶奶吧！

走在雪夜里，耳边呼啸而过的风，脚下未消融的大块冰茬。瞳孔穿梭在这个平行的时空里，来时山间的路，一览无余的山峦，葱郁惹人的柏杨，哪一件是我选的或者我想伤害的！我连性格和物种都没法选择，我有什么权利选择伤害！金秋，我就要离开这里去打工了，也罢，能减轻这里所有人的负担，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深爱着这里的一切，用舌头舔了舔，苦苦的，这便是眼泪的味道！我想抽一根，这一次再也不管有没有人看到，不管会不会冻手，我想好好的疼自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