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旧的生活,没有太大波澜,除了我时不时地想着杜衡,也没有什么改变。方家上下一片安宁,一片温暖。
那一日,娘亲喊我过去喝茶,那是刚来的碧螺春。茶叶在杯子里缓缓舒展,现出碧绿的颜色,带来了远方的青翠气息,袅袅的茶氲在空中飘散,沁人心脾。我称赞道:“此碧螺春茶色清纯,茶香柔和,是许久不见的上品。”
娘亲盖上茶盖,看向我道:“好喝你就多喝些。”她的脸上现出微微的伤怀,不再看我,而是摩挲着手上的玉镯。我觉得奇怪,这玉镯是爹爹与娘亲的定情信物,娘亲只有在不如意时才会有这个动作。
我走到娘亲身边,问她:“娘亲,你怎么了?”
娘亲抬眼看我,缓缓说道:“笙儿,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一个激灵,想着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要把我许配出去吧?!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呀。想到这里便急急地回答:“没有,怎么会有呢,这里的纨绔子弟我都看不上眼的。娘亲你不会是要把我许配出去吧?临溪没有我喜欢的人,我还不想嫁人呐!”话毕,装模做样就要擦眼泪。
娘亲叹了口气,笙儿,你小时候有一门娃娃亲,你爹爹和他的金兰兄弟曾定下约定,如果我日后生了女儿,这女儿,也就是你,要与希城杜家的公子结为夫妻。
我以前就听炎夏说过我将来是要嫁到王城去的,我当初还打趣她,那你可不能不和我去啊。可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我定定神,问道:“杜家公子是谁?”
娘亲答:“听闻杜家有两个公子一个姑娘,与你有约的是大公子,杜衡……”
我呆了呆,接着是小心翼翼而又抑制不住的惊喜,脱口而出道:“你是说杜衡?前几天来我们家拜访的那个?”
娘亲瞥我一眼,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杜衡就是那个杜衡……”
我克制又克制,可内心实在欣喜,不由地说道:“娘亲你别骗我,这是真的?”
娘亲瞪我一眼,悠悠说道:“你这么……不会是……可你们才……”
我打断她:“什么跟什么呀,别瞎猜,你继续说,刚才说到哪来着?杜衡怎么了?你觉得不好?”
娘亲叹了口气,说:“杜衡是个好孩子,你们小时候还见过面呢。然而,你杜伯伯死的早,听闻杜衡母子之后过得很不如意。杜夫人去世后,杜衡曾一度失踪,一直到不久前才回到希城杜家。
“这也是我为什么担心的原因,我们不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无从了解他现在的真实想法,他是否想娶你,他娶你之后会不会对你好,又或者他是否已经有喜欢的人,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娘亲如何放心把你交给他?”话毕,又暗自叹了口气。娘亲抬眼看我,似乎想起了什么,问我:“你呢?你怎么想的?”
我思考了一会儿,反问道:“你不是说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吗?他又不一定想娶我,现在担心这个干什么。”
娘亲扶额道:“要是你定的娃娃亲没了,你爹一定很不开心,我们家也会被嘲笑的。这你都不懂?”又恨恨看我,“你真的不担心?你到底是希望他娶你还是悔婚?”
我低下头,想着我还不知道他的心意,不能就这么草率。我吸吸鼻子,说:“我也不知道呢,也许我们都需要时间”,又乐观假设道,“娘亲你又不知道杜衡是来干什么的,也许他只是来玩的呢?”,又笑笑,“所以我们还是要乐观点才好。再说了,你女儿哪里有那么差劲。”
娘亲看我这样,无奈地望向窗外,摇摇头。我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却无法给一个明确答案,只好拍拍她的手。
窗外是几棵茂密的桑树,有鸟儿忽而飞过,忽而鸣叫,这四月春末的晴朗的天空升腾起轻松的色彩,耀眼得很。我的心情已不算糟糕,蓦地瞥见小桌上的碧螺春茶热散去,茶色已凉,我回到座上,把茶泼掉,另倒了一杯,说了一声:“娘亲,这茶委实不错,我们多品几杯。”
娘亲接过茶杯,微微抿了一小口,复又摩挲着那只镯子。我低下头,看见茶杯里碧色安然,可清晰感受到屋内茶香流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