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鸿门宴
他知不知道这里面有根刺,是不知道还是他自己故意放进去的,不过作这些猜想都没有意义,我便没有深想了。
看着两个侧妃,我心头一想,这古代后宫争宠的剧现代是没少播的,因为男尊女卑的思想,女的跟男的根本就不是平等关系,比如这两个侧妃拼了命地想引起襄王的注意,却无果,不像现代————
“殿下此番是从何处归来?”
(你去哪里回来了)
你看,这说上话不是简简单单吗?
“妹妹,殿下所处之事自然是朝堂要事,岂是你我等妇人可过问的。”楚涟漪倒挺会接话瞬间接了上来。哟!朝堂之事确实后室不得多过问,那我问得多是不是危险性就越高,于是我继续结合傻白甜的人设。
“我只是担心殿下,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而且,我觉得,有时候能见着殿下,有时候又见不着殿下,要是我能知道什么时候能见着,什么时候见不着就好了,如此我相信身为家人的我们,也会比较心安。”我用无比真诚的表情说完这句话,连我自己都相信了。“殿下,昙祯年纪尚小,往常跟家里人,可都是这般问候的。”
年纪小这个梗着实好用,童言无忌,真怀念我以前小时候,可是我小时候并不会用年龄特权,想着就可惜。
说完,襄王挑了下眉,转过头看着我,向我挥了挥手示意,淡淡道,“过来。”
短短两个字,让我心生起了大大的问号,靠得近好下手?
我怯怯地上前,他嫌我动作缓慢,一把把我拉上前,我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低下头,鼻翼间的呼吸直冲我耳朵,“我要亲自帮你挑选棺木。”轻轻几个字。
我愣住了,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回答,这襄王说话怎么如此瘆得慌。我虽是个不怕死的人,可是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给我挑棺木呀,虽然人死后都要用,可那毕竟是个恐怖东西,生前谁肯定都不愿意提起的。
“哦,这个呀,一把火烧了便好。”我瞪着铜铃大的双眼看着他,对,就是那种小孩子的无辜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他听我的回答,瞳孔放大了几秒,明显是惊到了。也许是不可置信我用如此轻松自然又满不在乎的表情跟他说这种事,接着我想起了那个“乱葬岗”赶紧补充到,“然后登高处抛向天空亦可,寻低处洒向大海亦可。”反正就是不要多人同葬。
不过他更多的震惊应该是火葬,在这个时代,焚尸属于对死后的人的大不敬,而死无全尸也是普遍人认为的悲惨下场。我用眼睛瞄了两眼两位侧王妃,她俩的表情强装着镇定,隔着远,她们并听不到襄王同我说了啥,见我俩嘴巴一张一合,估计会错以为襄王是依我,告诉我他的踪迹。
“咳咳!”此时老夫人咳嗽了几声,眼睛直往着我跟襄王的方向看,读空气这种本事,我在现代可是活了38年训练了38年了,想起在21世纪的痛苦回忆,不由得鼻头一酸,这明明是重生了比现代还憋屈,跟自己丈夫说两句话就这样看不过去了,怎么别人的重生都是一世惨二世爽,我的是一世惨二世更惨。
“老夫人可是受了风寒,身子不舒服?”这是傻白甜式的回怼。
“老身确实是岁数大了,身子不太爽利,想抄十遍经书为这大渊祈福的,那现在就交给你吧。”
什么!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居然要我抄书!
突然我的头一阵疼痛,脑子里瞬间浮现这个女孩子往日的回忆,关于书,这个女孩子竟没有上过一天学,明明是名将出身,可是家族中个个兄弟姊妹都有上学堂,唯独她没有,她天天都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琴棋书画等,都是做些闺阁女子该做的,只有娘亲可怜她,偷偷趁爹爹不在的时候教过她几个字,但都是无人知道的。
“怎么?你不愿意?”
“实非不愿意,而是昙祯并不会写字。”画重点,我只是不会写,没说我不识字,气不气,气不气!
“回老夫人,天中节将至,各处皆去妙法寺为家人,为国家祈福,我们承往年的习俗,是需提画瑞兽一幅,供奉法寺,既然昙祯妹妹不会写字,倒是可以与我们共同作画。”楚涟漪道。
楚涟漪此番明显是给老夫人一个台阶下。老夫人也随之也传人送上一卷画纸。这里的天中节的确是有这个习俗,祈祷用瑞兽为家人带来祥瑞之气。
画纸挺长的,我们三人各占一处作画,三人各画一只瑞兽,楚涟漪要画白虎,郑皖要画白泽,而我,嘿嘿,刚刚郑皖偷偷在我耳旁说,让我画黑蛇,说黑蛇是她们亚蕃族的圣物,她远嫁中原,想为家乡祈福,但却碍于身份,恐生流言,不便作画,故而请求我的帮忙。
谢天谢地,你们终于给我挖坑了,我笑得跟一朵花儿一样欣然答应。黑蛇在大渊乃是毁国运邪物,这件事上至80岁老奶奶下至3岁孩童都知道,就算没念过学,于市井中也是广为流传,私养黑蛇者一律按叛国罪处置,杀无赦。
我乖乖拿起画笔,指间传来了无比的熟悉感,就像是这笔本来就与我的手是一体一样,运用娴熟,画得蛇简直跟真的一样,唯妙唯俏。画毕,我心里暗想,祝我早登极乐吧,小黑蛇。
我笑靥如花地停下笔,身旁的楚涟漪看到我画的黑蛇也是大吃一惊,但并未提醒我,任由下人将画正向呈之于众。
“放肆!”老夫人一声呵斥,预料之中。众人见状赶紧把画收了,与此同时老夫人还用眼角余光撇了眼旁边宫里来的掌膳宫女,“顾昙祯你可知黑蛇为何物,你可知你犯下了滔天大罪!”
我继续着我傻白甜的人设,瞪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双腿一跪,作委屈状,“回老夫人,昙祯没念过学,昙祯不知。”
“大渊如今战火连连,百姓苦不堪言,国运面前,兹事体大,岂是你一句不知可以推脱的!今日有宫中的人在此见证,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更要严于执法,方不负国负民。”老夫人声如雷霆,继续道,“来人,赐毒酒!”
毒酒!此时此刻的我感觉已经分成了好几个小我,在心中转着圈圈洒花,终于要解脱了,终于要摆脱命运了,现代的我本来就很不幸了,生活的压力,至亲的背叛,每一刻的我都像闷在黑暗死胡同里,歇斯底里,生不如死,而且我感觉得到顾昙祯也一样,这里的人个个都心怀鬼胎,个个都戴着面具,她的一言一行,都如绳如缚,而且我总感觉,她的潜意识里始终有个挥之不去的恶梦,她与我一样,从未感觉到过人间的半分温暖,此番便要离去,我自是了无牵挂,早已一脸淡然,只是这眼角的不舍,是属于这个真正的顾昙祯的。
连家宗室,乃是朝中响当当的忠良,顾昙祯对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由衷的钦佩,虽然我不知为何她对这里每个人都感觉如此凉心,但是这份不舍也许是对于连家这份多年的养育之恩吧,于是,我这在这个时候,也不想守什么规矩了,反正要死了,我就站了起来,刚好毒酒也摆在了眼前,老夫人见我站起来,以为我是在反抗,不肯就死,是在挑战她的威严,面显怒色。
顾昙祯本就生得眉眼间一股英气,皮肤白皙水润,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正是女孩一生中最美的年纪,此番她在毒酒面前也不惧怕半分,一时间有了她身为将门之后的将门之风,故而连老夫人就算是发怒,也并未加以厉言。
为了成全这昙祯的不舍,我面容冷静而诚恳道,“昙祯自幼孤苦无依,无父无母,承蒙连家多年照顾,临别时想与每人敬酒一杯,话别一句,了却尘事,望老夫人批准。”
老夫人点了点头。
此番众人皆不清楚这个顾昙祯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既然她是真的想好好道别的,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气氛之平时截然不同。
此时的我,成功成了众人的焦点。这可是人生难有的光辉时刻呀。
我大步走向离我最近的楚涟漪,敬酒一杯,附身上前,用嘴贴着她的耳朵,道:“喜欢襄王就要大胆说出来,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
对的,我要给每个人传授点现代式的正能量。
走向郑皖,敬酒一杯,附身上前,用嘴贴着她的耳朵,道:“此番黑蛇是真心赠予亚蕃族的,落笔无悔!”虽然我不知道这黑蛇是不是亚蕃族的圣物,但如果她没骗我,便无碍于亚蕃族的国运,反而有益。再者她一个外族公主远嫁,本来就不容易,如此方能了解她心中与我朝的芥蒂,让两地不再生战火。
走向老夫人,敬酒一杯,附身上前,用嘴贴着她的耳朵,道:“老夫人与我至亲无异,万分感谢。”老夫人听完明显惊讶我会说出这种感谢的话。
最后走至襄王,敬酒一杯,我对他并没有附身上前,没有说悄悄话,而是大大方方的大声对他说:“别忘记妾身方才同你说的话。”没错,这个才是重点,什么都没这个重要,他可一定一定一定要把我火葬,不要多人同葬,还要大声点说,他才能印象深刻。
“准。”
他的回答是令我出乎意料的简单利落。敢情你们以前就没有啥美好时光吗,都是假的?还有那些事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妙龄女子马上要处死了竟然这般像准人家去喝水喝茶一样简单,而且表情竟这般绝决。果然,这男人呀心可真的冷,这不就是典型的冷王爷么,合着自己是王爷,一个老婆死了还有两个老婆,人家才不担心呢。
最后我迫不及待行至毒酒前,速度拿起酒,正准备一饮而下,谁知手背被重物大力撞击,酒杯摔在地上“啪哒”一声,酒也洒了一地。我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身一看,是个年纪约莫40来岁的女子扔出的物什。
我的天,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女主光环?
她的到来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呆住了,衣着简朴且清新淡雅,典雅的妆容衬着这从容不迫的神情,背光而至,是救世主般的出场方式。
“奴婢参见老夫人,参见王爷。”
“穆掌事,未见通传而来,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道。
“我与这掌膳宫女一同而来,只是半路有事耽搁了,晚来了一步。”穆掌事道。
我看着这位穆掌事举止端庄,说话舒缓有道,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是宫里来的宫女,应该是个女官。
“听闻顾侧王妃已然苏醒,前人皆去,身边不能少个体己人,故而皇上特令我来此,做顾侧王妃的贴身女官。顾侧王妃乃是开国元勋之后,满门忠烈,皇上特意交待,可不得有半点闪失。”接着,穆掌事箭步上前,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幅画一分为二,再分为四......
这动作,那叫一个,飒!
襄王被她这一举动惊得站了起来,虽只字未语,但眼神里却满是怒意。
“你可知这是重要的罪状,顾王妃罔顾国体,画此妖物,论罪当诛。”老夫人厉声道。
“顾侧王妃从小并未念学,不过就是孩童玩笑画的蚯蚓,难登大堂,我顺手替其销毁而已。”穆掌事虽字字顶触但口气却毕恭毕敬,气得老夫人怒无可言。
而此时的襄王正缓缓向我走来,此时的他,一改刚刚的怒意,微微笑着,眼睛直直盯着我,至我身前,他伸出左手摸了摸我的头,然后顺着我的发丝沿伸着我的脸颊,轻轻对我说,“命只有一条,几时丢了,也就没了。”
他这笑是在开心我活过来了?可是他说的这话......
果然身居高位的人大多都差不多,现代里老板说的话跟古代王爷说的话真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