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是不是说我都不打紧,伺候着郎君用了晚食,我也便回了屋,自从那一天从高台上滚下来至现在,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本以我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该住这上房,只郎君嫌我若住的远饮食起居伺候不方便,便也要相邻的两个屋子,没法,连一起的便都是上房了。
烛火未点,我凭着本能麻利的收拾了番,便上了床榻,晒过的褥子暖和的很,疲惫的感觉很快袭来。可以有自己的屋子,不用去挤大通铺,真是极好的事,若不是此,还能少一点银钱的花费,但也就这一点,足以凸显郎君的好了,为此,郎君之忧便是我忧,郎君之叹也是我之叹。
睁开眼睛时已日上三竿,我暗叫不好,赶忙的穿衣洗漱,我真是不称职,连郎君不在屋子都不晓得,便四处寻起来。
“稗子。”熟悉的声音让我顿住了脚步,富贵儿缓缓站起,他坐在和上次一样的位置,面容里却带了些疲惫。
“富贵儿,我就知道你一定还会来寻我的,”看到富贵儿,欣喜激动的心情涌上了心头,但,“可你还得等我会,我要去找找郎君,不知他去哪了。”
富贵儿拽住我欲行的手,随即又收了回去,脸上划过一丝轻微的情绪,“不用找了,半个时辰前徐参军便请了陈六郎去了府衙,这时候想必正是叙旧时候。”
徐参军,我想起来了,是陈富户的结拜弟兄,也就是郎君的叔父,本来早就该去拜访的,只郎君忙着备考,又兼了后面事情,便耽误了下来。参军本被派到别处办事,竟这么快便回来了,属实没想到。郎君回来了想必这顿骂我是逃不掉了,参军若是书信一封给富户,我这饭碗恐怕也端不牢了,想到此,不禁心有戚戚然。
“稗子,无事的,”富贵儿想是看出了我的忧愁,“我本在此等着你,陈六郎也是知情的。”
“真的?”我盯着富贵儿,好心情又来了。我摸了摸富贵儿的脸,“富贵儿,你是不是又舍不得吃好吃的了,又清减了些。”
“稗子,不可以,”富贵儿看了看周围,随即将我的手放下,“我是不是教过你,不可以与人过分亲狎,这是不庄重的表现。”
“哼,富贵儿,你又不是别人,庄不庄重有什么打紧的,什么亲狎,我偏要拉着你!”富贵儿就这点最讨厌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要我与他一亲密,他就总是板着脸一遍又一遍说。
富贵儿被我拉扯不过,也只无奈的笑笑,“你的伤怎么样了?”
“富贵儿,你的药可真好。”说起这个我便自得,上次相见,富贵儿便塞了我一瓶膏,我将它涂了些在擦伤处,好的还真快,说罢,我卷起袖子,正欲卷起裤腿,富贵儿抬手阻了我,我一想也是,这人来人往,富贵儿脸皮薄,自是不能,想了一想,便将富贵儿拉到了我房里,富贵儿推拒不过,也只随着我来了。
“你看,都结痂了,不碍事了。”
“哪里好了,这乌青都没消呢!”我炫耀着已卷起袖子的双臂,富贵儿却瞧得眉头紧锁。
“这才几天,哪有那么快消呢。”我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呀,心真是大,是你的身子都不知道担心,那么高的台子上滚落下来,又岂是手脚上这些伤,你还得随我去医馆,瞧个仔细。”
“花那银钱作甚,我好的很,”见富贵儿不信,我拍了拍臂膀,“没事,我有数,我真好的很。
“你身子本就是弱,又是易受伤的体质,真心里有数那便也好了,”富贵儿正絮絮叨,一眼瞧到了我放在床头的瓷盖儿,“这膏怎的还剩这许多?”
“我用了,只这么好的膏,用光了多可惜,你不也说我易受伤,自是得省着些用。”我还未说完,富贵儿便说了我,“胡闹,这也是能省得的吗,留疤还是其次,要是真为此发了热,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我只低头嘟囔,“哪有这么严重。”富贵儿还有这点也让人讨厌,总喜欢絮絮叨又凶我,我时常怀疑,我要是真有爹爹的话,他一定是最称职的那个。
“还好,我上次抓的药未即给你也便一起带过来了,这是活血化瘀的良药,你给熬了吃了。”我看着富贵儿正从怀中掏出药包,忙摆了摆手,“郎君给我抓了药了,我也吃了,这苦兮兮的,我可不要再喝了。”闻此,富贵儿的手颤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是正常的神色。
“陈六郎,对你可好?”
“可好啦,你看我住这大屋子,可是好福气嘞,郎君从没短了我的吃食,也没克扣我的工钱,”提起工钱,我想起了先前盘算好的,从垫着的褥子里费力掏出一个荷包,“富贵儿,你看,我有铜钱了,虽然铜钱不太够,但是我攒了好久,”我喜滋滋的向富贵儿一枚一枚数着铜钱,“这些给你置办身衣裳,这些留着给你买纸笔,这些你得留着充作零钱,总要出去赶着趟,但你不能花多了,就只有这些了,剩下这些,总得给我留着。”
富贵儿看着我这一枚枚的铜钱,呆了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收了吧,不必了。”
“富贵儿,你是不是嫌少?”我突的有些委屈。
“不,不是嫌少,”富贵儿慌了起来,忙的哄我,“只是以后都不用为银钱发愁了。”富贵儿又说着。
我才不听呢,将我宝贝着许久的铜钱一枚枚的拾了起来,这可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哼,就算他是富贵儿,沾了那嫌贫爱富的习气,我辛苦攒的,凭什么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