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农夫犹饿死
李霁应该庆幸没吃早饭,否则就不止吐酸水了。
吐完李霁缓缓直起身子,深吸一口气,孙有田忙递了个水囊给她,
李霁也不矫情了,伸手拿过,颤巍巍的喝了几口,靠着树,平复着胸膛中的恶心劲。
双目漫无目的扫视远方。忽然眼神一定,李霁发现不远处有一片农田,还有几个干活的农夫。
出于对这个时空的好奇,李霁浑身突然充满了力量,大步朝农田走去,孙有田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
很快,李霁大致看清了农夫的模样,步伐却变的越来越沉重,不敢往前,仿佛是害怕眼前的农夫。
这是怎样的一群人啊,如果这样活着也能被称为人,一根树枝胡乱束着粘在一起枯黄的头发,黑黝黝的脸上满是沟壑,双颊凹陷青白活像饿鬼,身上穿着灰不溜秋烂成布条的衣服,他们见李霁两人过来,立刻跪下磕头。
李霁被这封建陋习吓了一跳,忙道:“我和你们是一样的平头百姓,不是做官的,快起来”。
农夫们抬起头看了看李霁二人的脸色和孙有田身上的佩刀,这才慢慢起身,却仍是佝偻着腰,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李霁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身旁的孙有田却一副习以为常,百无聊赖的样子。 “这是在种什么粮食,亩产多少?”李霁努力挤出笑容轻声问道。 人群中一个衣服完整些的沧桑男子越众而出,脸上笑的卑微又讨好,露出又黄又黑的烂牙,回道:“种的是粟米,要是老天爷赏饭,亩产能到两石。” 【叮,在大周,10升为1斗,10斗为1石。1石大约120斤,2石240斤。】 “收多少粮税?”李霁连忙又问。 “每亩税八斗,即使——颗粒无收。” 伴着低沉的声音响起,农夫们又是立刻跪下,来人竟是郑煊,他的表情是如此平静,平静到冷漠。 空气中传来风吹草木的飒飒声,明明是春光正好的艳阳天,李霁却感到一阵阵寒意,这产量低的离谱,粮税高的离谱,即使是风调雨顺,还要交4成粮税。 那一亩地最多能剩144斤,保守估计120斤。新中国粮食紧缺,生活困难时期,有一句话说:够不够三百六,指的是成年人一年的口粮,而且是原粮。 也就是说,在这个年代,农民要想活下去,一个人就要至少种3亩地,一个家庭,老人小孩能少吃,就按一年180斤算,仅一个简单的四口之家,就要种9亩地,且不说有没那么多地种,就按如今生产力的落后,农民骨瘦如柴的身体状态,种完9亩地是能把人累死的。 郑煊与他仿佛是心有灵犀般对视一眼,二人眼神中分明都涌动着同样的悲悯。 “北方被狄国攻陷,大量流民涌入南方,朝廷也无力赈济,无钱无地的流民,交不起赋税的百姓,为了活下去,大多自卖成了世家的农奴和官绅的奴仆,要世代为奴。” 李霁听罢,急道:“为什么不分土地给流民,明明有很多荒地。” 郑煊闻言黯然而轻嘲地一笑道:“真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公子哥啊!” 随即转身离去,徒留李霁呆愣原地。 这是人命如草的封建社会,根本不是种田文中所说的岁月静好,更不是种地努努力,就能吃饱穿暖。社会底层百姓面对的不仅是朝廷的税收,还有许多的苛捐杂税,徭役,天灾人祸。百姓想活,即使是像奴隶一样的活着,都必须要竭尽全力了。 郑煊的身影渐行渐远,地上的百姓却依旧跪着不敢动,畏惧的低下头瑟瑟发抖,仿佛是面对自已的天敌,跪地求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