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朝末年,江山易主。神天团首领皇甫希攻占凛都松月城,改国号为威,设年号崇恭,改都名华落。凛朝皇帝嬴尚及三位长成的皇子皆被当即处死,威祖感念幼子无辜,特开恩保全其余四位皇子及存活的六位公主的性命,使其皆囚于浮鎏阁中。太子皇甫岚因凛帝嫡公主嬴若宓才貌出众,特生了怜香惜玉之心。特求父皇应准其嫁入太子潜邸,威祖应允其为地位最低的庶妃,每每侍寝,必饮用避子汤以防后患。凛朝王室宗族皆流放西巢边陲蛮荒之地,永不得归,反抗者皆论斩。凛帝后妃皆赐白绫追随废帝。
凛朝重医药,命各州府连年上供各地奇珍异草以炼制各式丹药。凛元帝特开设“医举”,以科举选拔医药人才入宫担任皇家御医。凛朝覆灭,医举却延续至今。只是威祖攻占皇城时,有大量凛帝珍藏的丹药不见去向:据说可以使服用之人年岁停滞的豆蔻酥,杀人于无形的凌迟浆,可以让人改变容貌的幻颜散,甚至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入世丹,让人七窍流血而亡的黄泉露......这些灵丹妙药随着凛朝的灭亡,一并消失在这偌大的华落城中。
威祖皇甫希在位共十载,其在位期间采取休养生息,轻徭薄税之策治民。区区十年,便让原本凛末时期民不聊生的国度重新恢复生机。全朝百姓无不对威祖心悦诚服,赞其为救人民于水火乱世之中的千古明君。威祖驾崩后,其独子皇甫岚即位。这位新皇的治世手腕仿佛比威祖强硬了甚许,上位伊始便严加整治贪官污吏,重视政治清廉与经济发展,举国上下商业更加繁荣。皇甫岚似乎是位更具魄力和野心的君主,谁也未想过他会亲自前往囚禁前朝皇子的浮鎏阁。做下令天下人畏惧而议论纷纷的决定。
一日,久未有人踏足的浮鎏阁终于被打开了大门。悬梁上挂着数年积攒灰尘的蛛网,房内昏暗无比,数缕阳光从大门透进来。被囚于此的皇子们一个个眯起了眼睛,数载的寂寞与剥削把他们折磨的骨瘦如柴。打开门的是当今威朝的新帝:皇甫岚。他魁梧而高大,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留着认真修整过的长髯。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使人敬畏的帝王威严,他注视着这些昔日的皇子们冷冷说道。
“先帝仁厚特留你们性命至今,如今你们已长成,便不能还按之前的规矩留在宫里。虽说祸不及妻儿,但你们毕竟是暴君之后。若你们留下此等污浊血脉,保不齐会使天下大乱。为了我大威的千古社稷,朕不得有丝毫马虎。朕不是暴君,自然不会要你们性命,也不会将你们逐出从小到大生活的皇宫。明日,虔奉所的首领内监会给你们逐一净身,之后你们便和其他内监无异,可以学习规矩,在宫里侍奉当差了。”
皇甫岚故意眯起眼睛,他目光凌厉,上下打量着凛朝众皇子的身子。看到他们羞愧难当而怒不可遏的神情,他欲加对这上天赋予其决定他人命运的权利感到满足。
美其名曰“净身”,实则就是要对他们施以宫刑。昔日前途无量的皇子,眼看便要成为他手下低贱卑微的宦官。这是对男子最大的羞辱,无异于赤身裸体现于世人面前一般,毫无半点尊严可言。此时,皇甫岚似个凶狠无情而即将进食的猛虎,凛朝皇子们便是一个个被狩猎者作为食物,等待死亡降临的羔羊。
“哈哈哈哈哈!”,面对这些刚刚过了若冠之年的后生,看到他们因为受辱而变得通红且无力的脸庞。这位君主内心更加轻蔑这些手下败将之子。皇甫岚对着他们长啸一声,充满了嘲讽与贬损,又似个大仗得胜的将领般兴兴离去。
次日传来消息,四位皇子中三位都触柱自尽于浮鎏阁内,最小的那个被内监们捆了手脚抬着净身去了。此事过后,皇宫上下无一人敢对皇甫岚不敬,宫中风气得到了显著的整治。皇甫岚对待几位遗留下的前朝公主倒是心慈手软许多,只是让宫里的嬷嬷们教导她们礼仪规矩,让她们起誓不再作凛朝嬴氏的女儿,改名换姓后,便可在宫中劳作了。
他对前朝皇帝的那些女儿都可以网开一面,不计前嫌。甚至可以怜香惜玉到,册封嫡公主嬴若宓为颐妃。可是如今他却舍得派暗卫去手刃自己的亲生女儿......
此时,万宁公主皇甫瑶与她的侍女霜延皆身处一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地窖之内。只是环顾四周,这地窖的内壁之上悬挂着数不胜数的大红灯笼,使得这里灯火通明,如同处于闹市一般。
皇甫瑶是被霜延硬生生地拉进这地窖里的,她顿时觉得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顾不得平日里那些礼仪,她止不住地抽泣,呜咽着。一旁的霜延看着狼狈不堪的公主,轻叹了一声“唉。”她弯下腰,一只手轻轻地放在皇甫瑶的肩上,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给予她些许的慰藉。
不知过了几时,皇甫瑶平缓了些许,但仍是止不住的落泪。她试着故作镇定,而弱弱地望向霜延道:“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在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说父皇要取我性命?”
“请听我慢慢解释,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霜延缓缓抬起落在公主肩上的手,坐在了她的身旁。
“你的父皇今晚确实要取你的性命,是因为他认定你是祸国殃民的宫鸾灾星。你的母亲,皇后娘娘,其实早就殁在了牡丹宫,可是你不得知情......”
“你胡说八道什么!母后怎么可能殁了?她可是大威朝的皇后,堂堂一国之母!还有什么灾星?父皇平日最恨的就是这些装神弄鬼的命理之谈!”
皇甫瑶没等霜延说完,已然觉得不可思议。她不相信霜延所说的任何一个字,她的喘息变得愈发猛烈,今日之变故似乎是真的要了她的性命一般。她一双眼眸满含着疑惑与愤恨的泪水,直勾勾地盯着霜延。又期待着霜延重申所说的一切。
“请您相信我现在所说的一切!”
霜延人如其名,声音冷冽似腊月霜。震慑得皇甫瑶不敢多说一句。
霜延没有因公主的泪而止住,反而变得更加毅然而严肃道:“皇后曾怀胎一年有余而诞下你,那时有个名叫吴允的钦天监称,你是个会克父母夫儿的宫鸾煞星,他还告知皇帝要在你十八岁宫内老人过寿之日取你性命来化解此煞。”
“可...可是我一出生,父皇就从来没有薄待过我,他许我一人住在鸣翠馆。别的公主都需去兰英阁习礼温书,而父皇特派女太傅请自前往鸣翠管教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别的公主没有的,我都可以得到。”
皇甫瑶仍是信任平日里处处照顾与优待自己的父皇。
“是啊,他一开始是不相信。他斩了吴允,流放了他满门。可是后来,他与皇后娘娘离心,南族叛乱,后宫少有子嗣。他便认定是你在作祟,皇后娘娘曾极力地为你求情与解释。最后却彻底触怒了皇帝,动了他的逆鳞。她被废黜,幽禁在牡丹宫里,连生病了都不许太医去瞧。其实在那一年后,她就病逝了,皇帝秘不发丧,几乎全天下的都以为她还在禁足。”
“你是说母后她早就过身了吗?母后!瑶儿都没能见你最后一面啊!”
皇甫瑶从未觉得如此心寒过,自母后禁足以来,她就没有一夜能够安眠。每日殚精竭虑,想方设法让父皇谅解母后。每逢年节,她定会主动向父皇求情。可是,如今却知晓,母后再也不能从牡丹宫出去,她再也不能看到父皇母后重归于好,琴瑟和谐之日了。这一句句似尖锥般让她痛的彻骨铭心。她紧紧攥住霜延的手,仿佛这是世间最后的留恋。
“你到底是谁,你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我的父皇要杀我,那你又为何助我逃出皇宫?”
霜延听罢,似心口一块巨石落下,决定告诉皇甫瑶这一切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