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成平坊已经半年,就算往日里怎么养尊处优,沈母也早就将之抛诸脑后,她也开始习惯起了寻常妇人那般劳作,虽说锄头一类的她扛不起,但她从闺阁里带出来的绣工绝对不差,再加之带出来的零零碎碎的一些嫁妆首饰,换来了这半年的安身之所,一切说来,实在不易。
想起未能尽数带出来的嫁妆,她对此深感可惜。
但她知道,从前的一切都是要过去的,如今的她们就算是站在了沈家大宅之内,是争不来什么,也争不到什么,如今她们只能暂时将一切寄托在这些绣布上,完成手中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但……
“沅儿,我与你商讨的事情,你要好生思量。”
听见母亲特地提起,沈清沅抬头看向母亲,披着薄被的她已经拿起了桌上的放置的针线,一针一针地细细绣着花纹图案。
“母亲是说,到南边投靠舅舅的事?”
“嗯。”沈母点头道。
“舅舅在南边的东江,距离这里不说千里也有百里,”她动着手中的针线,一边说着,“我们没有盘缠,更无人相保,难以动身前往东江,托人捎去的书信也没有音信,只怕这个隆冬,舅舅那边是靠不上了。”
“可如今除了你舅舅,也没有谁能帮到我们了。虽说你舅舅也已辞官,但好歹比留在这里要好上许多。”
沈清沅听后稍有静默了,但,她对此一直有自己的答案。
她并不想就这么离开都城,离开这个让她母女受尽了委屈的地方。
这里是她生长的地方,再怎么样都比别处要熟悉,更何况,她心中也有不甘。
自己与母亲素来人为善,平日里,家中有任何的大小事务母亲都十分上心,亲力亲为,就算是二房与三房的事,作为沈家人的她也尽力调和。然而最后却只得到这样得结果。
而这桩桩件件的事,一件一件的回忆,怎么让沈清沅舍得离去?
“若是能得舅舅救济,那当然是好的,但舅舅那儿始终是山长水远,寒冬也快来了,母亲,就算我们现在动身,也不可能在路上过得了寒冬这一关,这里好歹也有几片瓦,四面墙,也能给我们挡挡寒风,不是么?”
“还是先过了这个隆冬再说吧,年后……年后要是再没办法,我们再想想怎么去东江投靠舅舅。”
沈母听了,愁眉再锁。她手中针线渐渐停下,视线移向了房中东南角落的米缸,眼中隐隐藏着不安。来成平坊前,她带出来的首饰早就已经尽数变卖,各项事务的消耗早已让银钱所剩不多,手中针线活也是近几日才从坊中许嬷嬷那儿得来,也不知得到的银钱能不能让她们安然度过这个冬天。
北地的冬天,是真的能冻死人的。
绣好了纹样,沈清沅藏好了线收好了尾,接下来咬断绣线。
“好了,母亲的呢?”
沈清沅探头看去,沈母笑笑,掩饰了自己的愁绪后忙道:“快了,快了。”
沈清沅听后不说什么,拿起了一张锦帕,继续了绣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