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阜曲入秋后天气变化无常，昨日还是艳阳高照，今日突然气温骤降，刮起了大风。邪风异常，竟然把太医院院首刘寿明府邸后门外的老枫树吹倒在地。

第二天天还没亮，倒夜香的王财贵早早来到了刘府后门之外，灯笼挂在拉夜香的车上，被早上的凉风吹的晃晃悠悠。王财贵打了个哈欠，昨日婆姨半夜起来喂娃，结果没哄着，闹了大半宿。今早又起了个大早，此刻瞌睡来的正旺盛。

昨天傍晚吹倒的枫树此刻躺在旁边的地上，树根一旁沙沙作响，似乎有什么活物在闹动。等把刘太医府里的夜香全部装上车，王财贵准备考在车上稍微休息一会儿，他从怀中掏出旱烟袋点燃，准备蹲在一旁抽一会儿旱烟。

响声在安静无人的清晨格外明显，王财贵被不断的响动吸引，不自觉的朝着响动的方向走去，走到离两米远的地方，脚边突然窜出个野狗大小的活物物，吓的王财贵倒退了小半步。

过一会儿他才又壮起胆子，走回车旁边取下车头挂着的灯笼走进准备一探究竟。只见几只野狗从倒下的枫树根下拖拽着什么东西，王财贵揉了揉眼睛，将手中的灯笼往前探了探，野狗拉扯的竟然是一具穿着红色衣裳的女尸，半边脸已经被野狗啃食掉了，还没等王财贵反应，那女尸的肚子竟然还动了动。看着眼前的景象，王财贵的瞌睡被彻底吓没了，不顾手中的旱烟袋还半燃着，就往怀里揣了进去，连滚带爬地朝着附近的提司按察司衙门跑去，

还在禁卫军衙门内酣睡的众人，被王财贵的击鼓声吵醒，好在禁卫军两旁近出都没有人家，不然此刻定会招来骂声不绝。

片刻，与同僚赌输了的王郗被迫起来营业，听到鼓声，起来开了府衙门，将击鼓的王财贵带了进来。

秦既之早已等待堂前，半个身体被贺擎当在身后。堂下的王财贵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来，身体还在不自主的瑟瑟发抖。

“堂下何人，缘何天未亮便到提司按察司府衙前击鼓”贺擎浑厚正气的声音仿佛要把空荡荡的府衙填满。

王财贵听到声音，这才想起自己来报案的正事来。“禀、禀、禀报大人，小人是倒夜香的王、王财贵，红衣鬼索命了，求大人救救命啊。”

贺擎看他哆哆嗦嗦，本想用惊堂木让他清醒，秦既之赶忙制止了他。贺擎这力气，一惊堂木下去，堂下跪着的王财贵不知道要缓多久才能清醒过来把枫树下的女尸的事情说出来。

“王财贵！你已经到了禁卫军衙门内，红衣鬼他想索命也不敢进来。你在哪里看到的红衣鬼，还不向大人禀报”秦既之的声音不同于贺擎的气韵浑厚，冰冰冷冷但又有些安抚人心，王财贵这才把在刘太医府衙外看到的事情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秦副提司，你带着王郗速度前去查看，把现场看好，待明日一早，派人走访附近人家。我去请仵作前来验尸”贺擎谨记老秦相的叮嘱，对秦既之完全没有特殊对待，指挥起秦既之来相当顺手。

秦既之与王郗随王财贵出门前往刘太医府衙。

“秦副提司，你运气可真好，你知道按察司已经多久没开张这种大案了吗？你一上任就有命案发生，简直就是我们按察司的福星”王郗一手逮着王财贵，一手搭在秦既之肩上。

“嗯？我昨日报到之时不是听贺提司让你们处理好什么凶杀案、盗窃案、典客报案吗？盗窃案便罢了，这凶杀和正三品官员报案也算不得大案吗？”秦既之将昨日自己听到的案子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咳咳，你知道我东郊的凶杀案是什么吗？是俩家人为了争一只不知道哪里飞来的野鸡，相互打的头破血流，陆先生说让我把野鸡遗体给我拉回来，借口说禁卫衙门要解刨，然后让我拿到后厨又自费买了一只家养的鸡一并炖了，一家端了一半去解决了争端。周禾西城的盗窃案就是一个六旬老妇丢了一件外衫，结果是她自己在溪流边洗衣服忘在那里了，这种事情常有发生，周禾已经驾轻就熟了，不消半刻就能解决了。至于这最后郑智尧处理的李典客家的案子，别看这李典客身居高位，可是个不择不扣的花心人，他的正室李夫人是个强悍之人，昨日他在外养了人，李夫人发现气不过与那人厮打起来，后来还觉得不解气派人来报案，那人这已经是这月的第三次了。贺提司又交待过案子必须完全解决，郑尧便让李典客将养的女子发卖了。这位侍郎夫人放话，李侍郎要是再在外面偷养人，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就继续闹到衙门来。”王郗说完不住摇摇头，感觉自己的才能简直毫无用武之地。

“可我来阜曲之前也是听过贺提司的威名，他统领提刑按察司连连破了多桩大案”秦既之知道禁卫军衙门今年来的情形，但为了符合自己初来帝都的形象，还是故意问了王郗。

“你初来帝都，定然不知。原本帝都阜曲的权贵有大案纠纷之类的都要到提刑按察司来。贺提司为人刚正不阿，只要一进了我们的衙门就定会公正处理。你也知道，一般权贵之间的交锋，双方都有问题，一闹到提刑按察司两人的结局就是都被贺提司关进去。久而久之，贺提司就威名远播，时至如今但凡阜曲权贵之间有什么案子都自己私下处理，一般不会闹到这里，各自私宅的腌臢之事也都小心处理，尽量避免走一趟按察司衙门。于是我们才沦落到去处理京兆府衙门负责的这些小案件。”说着露出一个“你懂得”的神情。

京兆尹顾胜是薛太后娘家的一名远亲，以前只是都城门的守城队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薛氏一族壮大后，他也背靠大树好乘凉，成为了守备帝都阜曲的一方父母官。他本人能力不足，但倒是会利用自己与薛氏的这一层关系，知道把手中得罪人都大小案件和鸡毛琐事豆甩给按察司。要不是查案子这事情贺擎本人是个愿意做事的，不然以他刚直的性子，必定会对顾胜所派之事不予理睬。

“我们闲太久了，贺提司去请仵作，定会吵醒其他人，我猜不一会儿我们他们都会出现在我们面前，不一定还会后悔今天和我赌输了。”王郗说完还笑出了声。

听了他的话秦既之心中了然，贺擎如此刚直，又不求升官发财，别人也拿不了他的短处，且师父柳敬驰将军和礼部蒋郢先生又和外公交好，私下也对贺擎很是照顾，为他解决了不少麻烦。所以现在大家都知道他不好惹，宁愿绕过他私下解决也不来惹麻烦。

“不过，如今我既来到帝都，只怕按察司衙门要处理的“大案”将会络绎不绝，只是那时王郗等人不要抱怨才好”。秦既之如是想。

“那今天这果然是大案了”秦既之未搭话，旁边报案的王财贵这会儿身边有人陪着胆子也大了起来，听了两人的对话忍不住搭腔。

“对啊，兄弟，今天还要谢谢你”王郗拍了拍王财贵的肩膀说。

说话间，他们三人到了倒下的枫树面前，女尸旁刚刚还在的野狗已经被王财贵刚刚的举动吓跑了，树根下的女尸只剩大半边脸，手脚露出来的地方已经被野狗啃噬，只留下森森白骨。王郗驾轻就熟的走到尸体旁边，开始搜寻尸体身上的物件。

刚刚经过王郗的插科打诨，王财贵忘记了红衣女尸带来的冲击，此刻再次看到这女尸，仍然还是害怕。既然尸体已经被人发现，秦既之就简单问了他的住宅等信息，便让他先回家去。

这一头，王郗从女尸找到了一个香囊，他也不避讳打开香囊细细闻了一番。

“怎么样，可有什么线索”

“没有，这似乎就是个普通的药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中和了部分草药的味道，但我闻着陌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王郗将手中的香囊交给再一旁站着的秦既之。

秦既之接过手，也是细细闻了一番道：“此药似是从突俄传来的生契草，有幽香，能冲淡药囊的药味，但女子佩戴会导致生子困难，突俄的女子生子困难就是因为常年吃这种草。我戍边的时候见过”

话刚落音，贺擎便带着仵作到了。果然如王郗所说，按察司当差的几乎是倾巢出动，把尸体现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众人摩拳擦掌，似乎就等贺擎发令。果然贺擎一示意，大家有条不紊的处理现场。不一会儿便将证据若干整理好，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