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恍如白驹过隙，一晃五年过去了，我，云衣，也长大了。哥哥早已是该娶亲的年纪了，爹爹看中的儿媳人选倒是不少，聘礼也早早备下，奈何哥哥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几番下来爹爹也没了脾气。自小哥哥就一人漂泊在外，爹爹心知不能逼他太甚，也就随他去，专心教导我成为大家闺秀。

我虽只有玉岁，家里的老嬷嬷教授的大家闺秀应有的礼仪，学起来却也是一点不含糊。偶也有被嬷嬷打的掌心红肿的时候，哥哥就会偷偷带我去街上逛一圈，买些好吃的好玩的逗我开心。

哥哥从小在法华山练武，武艺不算多精湛倒也是身体强健。他倒不愿我如一般女子只知刺绣女红，闲来无事便教我几招防身。院落里，古树下，经常可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练剑。爹爹见到便要叫骂一番，好好的姑娘家舞刀手枪成何体统。哥哥也不理踩，照旧教授我一些剑法。

他这一辈子都被约束着，他的妹妹，他唯一的妹妹，他就要给她随心所欲的自由。任何世俗的眼光，他都不在意，他只要他的妹妹平安喜乐

“哥哥，今年生辰，哥哥要送阿衣什么礼物啊？”我扯着哥哥的袖子撒娇道，哥哥蹲下身，刮了刮我的鼻子：“等哥哥从法华山回来，就告诉我们阿衣好不好？”

“那，哥哥可要早点回来，阿衣会想哥哥的。”我扑闪一双大眼睛，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

眼前高大的人站起身起身，“好，哥哥答应阿衣，阿衣可要乖乖等我。”“拉钩。”我伸出小拇指。哥哥笑了，伸出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最后，哥哥拍了拍我的头，钻进了门口的马车。车夫吆喝着，甩着马鞭，马车缓缓移动。

我追出去，冲着马车大喊：“哥哥一定要早点回家呀？“小姐，我们快回屋吧。”绿萝拉住我，拥着我往回走。我仍不舍的回头看着，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中。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第三月的时候，哥哥终于回来了。尚在清晨，厚重的雾还未散去。下了马车，他轻轻扣了把乌漆木门，一会儿，就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前来开门的正是晨风哥哥。“我说大少爷，你去落草啦，什么事情值得办三个月？你是没看见小阿衣，天天扒着门缝瞅，啧喷，真是让人……”

晨风哥哥有意捉弄他，谁知又被他拨到了一边，“聒噪，你挡我路了。”哥哥并不理会地，经直进了院。

我早在嬷嬷指导下开始学习礼仪，这时我听到有人敲了敲门框。我抬头，顿时眼里放光，朝来人扑去。

哥哥稳稳接住了我，摸了摸我的头：“我们阿衣有没有乖乖的啊？”我点点头：“阿衣一直很乖的等哥哥回家。”“嗯，那哥哥给阿衣可是带了礼物呢。”说着哥哥拿出一柄匕首，鞘及柄都精美无比，闪着寒光。我虽不识货，却喜欢它的精致小巧。

一旁的嬷嬷忙阻拦：“大少爷，这可万万使不得，小孩子家家的，万一顽皮伤到自己，老奴该怎么交代啊？”

哥哥摆摆手：“无妨，我们阿衣是个有分寸的。这是哥哥送给你防身的，万不可拿去玩闹。”我点点头：“阿衣记得了。”“这……”嬷嬷还要阻拦，哥哥却已牵着我的手走出门去了。

“这真是两个小祖宗，叫我一天不得安宁！”得知此事后爹餐气的重重锤了锤桌子。母亲忙拍拍他后背替他顺气：“老爷莫急，不归心意总是好的，您不必如此置气。”虽然母亲这么说，但她紧锁的眉头可一点也没舒展。

大街上。我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牵着哥哥。“阿衣可知道这个匕看是从谁人处所得吗？”我摇了摇头：“阿衣不知。”哥哥笑了，像是春日第一缕阳光照在残存的雪上：“这呀，是你未来嫂嫂赠与哥哥的，哥哥又给我们阿衣的，这是哥哥嫂嫂对阿衣的喜欢啊。”

我愣了，连糖葫芦也不吃了：“阿衣何时有了嫂嫂？那哥哥打算何时娶嫂嫂过门呀？”哥哥继续笑着：“你嫂嫂呀，她现在不愿嫁哥哥，可是啊，她早晚会嫁的！”

“阿衣真想快点见到嫂嫂！”我期待的看向哥哥，哥哥一把抱起我：“傻妹妹，快了。”待我们回家已是晌午。爹爹一肚子的气在见到哥哥后又冒了出来。

“糊涂东西，那匕首是什么好东西！值得你拿给你妹妹当玩意！”气的爹爹咳了好几声。哥哥正要离开，不屑于和老头置气，我把弄着匕首上的宝石幽幽开口:“爹爹，这是未来嫂嫂给阿衣的，如何不算得上好东西。”

爹爹吃了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哥哥：“你，你何时有了媳妇？是哪家的姑娘？”这下，爹爹连气都生不起来了，笑呵呵的问个不停。

“快，我得亲自去下聘礼。”哥哥漫不经心的说：“您老何必心烦，且再过几年吧。”这一下可把爹爹气的不清：“再等几年？你已经二十了，你妹妹如今也已过六岁生辰，等，等，等，等到你妹妹出嫁你再娶？”

母亲在一旁一直好言相劝：“归儿有了意中人本是好事，什么值得你动那么大的气。”哥哥有些好笑的看着爹爹：“按着规矩，姐姐不出嫁，如何轮的上妹妹？这不是诚心让人家姐姐嫁不出去？”

爹爹看着哥哥：这孩子说话说半截，真真的想气死他！

老头气鼓鼓的坐在桌子旁，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个人。孩子大了，不好管咯。

“你且说说，谁家的姑娘，你们又何时相识的，那姑娘可与你透露过，她是否心悦你啊。”我转头看向哥哥，别说爹爹了，我也好奇。

哥哥端起桌上的茶盏，细细的品了品:“好茶，今日的茶倒是沏的不错。”我有些气恼的拽了拽哥哥的衣袖:“哥哥，阿衣也要听听嫂嫂的事情。”爹爹瞪着哥哥，气的说不出话来。

“罢，随你去吧。”气的老头吃饭的时候在没跟哥哥说过一句话。“阿衣乖，等会啊，哥哥偷偷告诉你好不好啊。”哥哥俯身在我耳边轻轻说。我撅起的嘴角蓦地弯起，点头如拨浪鼓。

这顿饭爹爹吃的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和哥哥倒是吃的很满足。吃完饭，哥哥领着我又出了门。

马圈里。“阿衣，要不要跟哥哥骑马去?”哥哥拿着草料喂眼前这匹骏马。这骏马通体乌黑，四蹄却是雪亮雪亮的。

“哇，这匹马好漂亮。”我看着眼前的骏马不由得赞叹。“此马名为乌云踏雪，是哥哥的爱马。阿衣若是喜欢哥哥便教你骑马如何?”“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我居然会去学骑马!

我见过哥哥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样子，那样肆意洒脱，那样的哥哥是我在家中从未见到过的。“阿衣喜欢，哥哥便教你，这有何难。”

等马儿吃完了草料，哥哥牵着马匹，带着我走出了云府大门。出了大门，哥哥就把我抱上了马背，随即哥哥也翻身上马。我坐在哥哥的怀里，有些兴奋，有些惴惴不安，心脏咚咚狂跳。

“阿衣，坐稳了。”说着哥哥两腿一夹马肚子，挥动手里的缰绳，大喝一声“驾，”那马儿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也似的跑了出去。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正午的阳光温暖又柔和，长街上洒满一路。哥哥那匹黑色的骏马，连同哥哥在风中飘飞的衣袍，都在很多年后，印记在我的脑海里。

到了城门外的时候，哥哥停下了。他牵着马慢慢往前走，我坐在马上，紧紧抓住手中的缰绳，直至攥的我指甲发白。

“阿衣，不要害怕，有哥哥在呢。”似是看出了我的不安，哥哥出声安抚我。我点点头，紧绷的神经依旧未敢放松。

“哥哥先牵着马，陪你走一会，你先熟悉熟悉这匹马。”马蹄踩在嫩绿柔软的草地上，林间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叽喳的鸟鸣在林间回荡。

“阿衣你看，你若想让马儿跑起来，你就踩着脚蹬夹马的肚子，若想让马儿停下来，你就勒紧手中的缰绳。不要害怕，哥哥就在你身边，哥哥不会让你摔着的。”

哥哥抬头看着马上的我，眼神中满是鼓励。我冲哥哥点点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往后拽了拽缰绳，大声的吼了一声:“驾!”

马儿纹丝未动。我有些泄气的看着身边的哥哥。哥哥已然笑的要瘫坐在地上。

“哥哥!”我又羞又恼。急得脸都热了。哥哥仍是止不住的笑，好半天他才停下来。“我的傻妹妹，你一面喊驾，一面又往后勒着马儿的脖子，要它如何跑呢?”

闻言我更是羞愧的脸颊绯红，就要下马:“不学了，我不学了，哥哥就会捉弄我嘲笑我，回去我告诉爹爹，要爹爹修理你。”哥哥见我急了，忙上前哄我。

“好妹妹，好妹妹，哥哥要是成心捉弄你，就让哥哥被乌龟蛤蟆衔了去，好不好?”闻言我满意的点点头。

“既是如此，那本小姐就不与你斤斤计较啦。云大少爷，还不教本小姐骑马。”“是，云大小姐。”哥哥有模有样的学着我说话，惹得我又要作势去打他。

一个下午过去了，等我学到七八分的时候，日头也已西斜。我累极了，直接躺在草地上，微微的眯起眼睛。哥哥坐在我的旁边，随手拔了一棵草衔在嘴里，落日也给哥哥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

“阿衣，哥哥跟你说说你的嫂嫂吧。”哥哥看着远方，好像在对我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我看着他没有出声。

“你嫂嫂呀，闺名叫青枳，是不是很好听啊。可不要以为你嫂嫂是个弱不禁风的弱女子，与那些大家闺秀也不一样，你嫂嫂是真正的将门虎女，她的父兄都是为国上阵杀敌的真男儿。我幼时被送往法华山跟师傅学习武艺，那时同门师兄弟数我最出彩。后来师傅设擂台要我们比试武艺，我也不出意外的打败了所有人。我站在擂台上接受大家都夸赞，一眼望去，一个小姑娘一脸的不以为然，这就是你的嫂嫂。我以前从未见过这个小姑娘，后来才知道这是她第一天上法华山拜师。我心有不满，又觉得与一介女流置气倒显得我小气，便装作没有看见。便是那样巧合，她成了我的小师妹。法华山师兄弟众多，师妹可不多见。再加上你嫂嫂一副好容貌，引得大家鞍前马后供她驱使。但我从来没见她笑过，她对那些人总是冷冷的，带着一丝疏离感。直到有一天，我和你嫂嫂外出做任务。归来的路上遇到强盗打劫，本来他们已被我们收拾妥帖，没成想那强盗头头劫持了一个小儿做人质。刀架在小孩的脖子上，那孩子吓得直哭，旁边孩子的爹娘也哭的撕心裂肺。你嫂嫂淡定的上前交换人质，那孩子被放了，她却被挟持带走了。我顾不得与那夫妇多讲一句话就去解救她。谁知还未走出多远，就见你嫂嫂毫发无伤的出现。看见我她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解决掉了。从那时起，我就对你嫂嫂暗生情愫，觉得这个女子真是不一般。当然你嫂嫂肯定不知道。”我看着哥哥，说到嫂嫂的时候，他一脸的幸福。哥哥肯定，很喜欢嫂嫂啊。

“那嫂嫂是何时喜欢上哥哥的呢?”

“这个嘛，当然是因为哥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哥哥!”我有些气恼，哥哥又开始打趣儿人。

“好好好，哥哥好好说。从那以后，哥哥时不时就去你嫂嫂面前转悠。一开始你嫂嫂很抵触，嫌弃我出现在她眼前。后来啊，她就慢慢习惯了我的存在。又有一日比试，你嫂嫂的玉佩在比试中不慎丢失。我看她急得泫然欲泣。我从未见过她这个表情，也就知道了这个玉佩对她的重要性，这是她哥哥送给她的及笄礼物。好巧不巧天降大雨，我就冒着大雨找寻玉佩。我俩在大雨中找寻很久，终于在擂台旁边的花丛里找到了那个玉佩。你嫂嫂当时高兴的直接搂住了我的脖子!我动也不敢动一下，就只听见她欢呼雀跃的声音。回去之后我们都病了，再然后，我们的感情就迅速升温。”哥哥嘴角带笑，好一副娇羞的模样。

“真好。”我看着落下的日头，脑袋枕在双臂上。不知道这位收了哥哥心的奇女子，到底是何模样。我和哥哥沉默的坐了良久，各有各的心事。一会儿哥哥站起来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了阿衣，我们回家。”我应声站起，跟哥哥一起回家。

到了家中，免不得又遭了爹爹一顿臭骂，质问为何这么晚才带我回家。我和哥哥悄悄使眼色，偷偷的笑。

白日不觉得四肢酸痛，到了晚上，我躺在我的床上，只觉四肢似是散架了一般，连骨头都是痛的。我揉揉自己的胳膊，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屋外打更的梆子声传来，一阵一阵。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