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参谋，聂参谋，你醒醒，醒醒啊，参谋长来看你了。”

军区总医院，此刻躺在重症监护室病床上的人，正是聂鑫。

“从做完手术出来多久了？怎么还昏迷不醒？呼吸机不是早就拔了吗？”

夏日的阳光，有几缕透过窗户，徐徐映射在了，昏迷近一个礼拜的小聂身上。

原本七天前，旅机关带着几个团的指挥员和战士们，在野外综合训练基地靶场，组织反坦克火箭炮的实弹射击考核。

聂鑫身为作战训练参谋，自然是考核计划的制定者和执行者之一，跟随大部队在荒漠戈壁滩选场地、定方案，亲力亲为。

“目前，聂参谋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至于什么时候能醒，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一旁的老军医，是个花白胡子，和颜悦色地对参谋长说道。

参谋长听到这个消息，缓缓舒出了一口气，但他紧缩的眉头并没有立马舒张开，而是皱得更紧了。

“会不会成植物人？”

“因为受到炮弹爆炸的剧烈冲击，虽然没有大出血，但是弹片残留，可能导致大脑皮层功能严重受损，植物人是最糟糕的情况，目前来看还不太确定。”

“大脑受损会有什么后果？”

“部分记忆会缺失，或者说发生紊乱，形成交叉，可能会衍生出一部分虚妄记忆。”

原来，当时的现场，发生了意外，三团八营的一发炮弹打出去后，在落点没有炸。

反坦克火箭弹，大多采用压电引信，分为头部和底部，这么两个部分。

也就是说，可能引信头部没有碰撞到位，导致压力不够，没有使炮弹引信的保险机关触发。

不过也有可能，压力够了，但是内部电雷管导线没有相通，导致线路短路无法通电，弹体也不会引爆。

聂鑫作为指导现场作业的参谋人员，自然是要去排除哑弹的，不然留在那里就是隐患。

万一哪个放牧的老乡，或者自驾游的驴友，碰巧哪天在附近路过，炸了怎么办？

按照正规操作流程，等了大概两三个小时后，聂参谋带着几个战士前往落弹区域。

他们的队伍，小心地缓慢向前推进，稳扎稳打，没有一丝焦躁。

谁成想，就在行进到离那儿，还有不到500米的时候，哑弹突然爆了。

“参谋长，聂参谋的外伤好的差不多了，其他几个战士也只是震晕了而已，早就苏醒了。”

“小聂，听得到我讲话吗，小聂，你可不能有事啊！”

“那年底优秀转业干部的名单，还要不要报他？今天是最后截止日期了，可聂参谋这个样子，短时间也没有恢复的迹象。”

说话的是旅政治处的一个干事，他平时主要负责转业干部管理这一块。

“算了，先滞留部队吧，我会跟你们主任说的。”

“是，参谋长！那我先下去忙了。”

………………………………………………

“怎么办，投了好多平台的简历了，都石沉大海，再不找个差事，就要喝西北风了。”

今天的天气有点阴，窗外灰蒙蒙的一片，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好闻的味道。

聂鑫踱步在露台上，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似乎是在思考，离队时，参谋长跟他说过的那番话。

“先回去，静默下来，等命令！”

“参谋长，回去可以，给点糊口的食粮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先找个临时工作，计划启动，我们会再找你的……”

从部队复员回来，聂鑫就住到了现在的这个房子，是他爷爷村里的安置房，几年前拆迁留下来的。

原本村民们的房子，地皮被政府征用了去，于是村里成立了股份合作社。

按人头，他爷爷分到了这么一套回迁房，去世之后，就没有人再住过。

爸妈早年就不管他了，说什么孩子长大了要独立，也不奢望养老送终。

他们搬去了另一个城市，其他家里亲戚也没什么来往，聂鑫可以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

今天是他找工作的第十天，来回晃了一会儿，小聂有些乏了。

优雅地瘫在沙发上，摸出手机，上网站浏览招聘信息，找找还有啥适合的可以干。

上个月，刚办完离队手续，参谋长在他走之前交代了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小聂到现在也没理解。

本来干的好好的，突然说是要走人，遣散费也没见多给。

职业年金、复员费、医疗补助，杂七杂八一结算，离小目标差的老远了。

回地方上也没给安排个职务和差事，说有什么重大任务，狗屁啊。

不过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小聂也不多想，既然上级组织有这样的安排，肯定自有打算，纠结来纠结去没有意义。

工作简历投出去有段时日，暂时还没有人事或者老板联系过他。

聂鑫觉得社会脱节太久了，在里面十二年了快，高压的管理模式下约束久了，出来社会不太适应。

至于简历嘛，他就把自己从入伍当战士，到考上军校学习锻炼，毕业分配从基层排长干到机关参谋，都写了一遍。

要说有什么技能，压根没有，要说有什么证书，啥都没考。

平平无奇，写的一般，没什么眼前一亮的东西，怪不得没人邀请面试。

正百无聊赖间，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显示的是本地座机号码。

“喂，是聂先生吗，我们这边是在平台上看到你投的简历。”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悦耳的女声，“看了你的资料，决定面试一下，你有时间吗？”

“有的，有的，好，嗯。你们是在什么地方？”

聂鑫明显来了精神，对方说的这个岗位，不需要什么专业技能。

对于他这种刚出部队的愣头青，比较适合入职，只要肯踏实从头学，都能会的。

何况，论学习能力这块，他从来没服输过，在比武、集训、考核这方面，哪次不是勇夺第一。

“那你到时候联系方老师”，对方给了面试时间和地点，就挂断了电话。

小聂躺在床上，继续耍着手机，反正工作这下是有着落了，他憧憬着下一次面试的场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转眼过了几日，面试当天，聂鑫提前查好了线路，因为那个单位离他住的地方有点远。

本来想开车去的，离队时结算的那些钱，他拿了一部分出来，买了辆二手的合资车，平时用来代代步。

小聂是在部队考的军车驾驶证，回来后第一时间去车管所转成了普通驾照。

心疼汽车油钱的他，看到导航规划的路线里，有条公共交通线路用时最短，可以直达不用中途换车。

公交车站就在他家门口不远的马路边，索性就弃车绿色出行了，节能环保嘛，何必用油车排放尾气呢。

从市中心慢慢往卫星城方向，一路颠颠簸簸，公交车差不多用了将近一个小时，到站了。

摇啊摇，摇啊摇，闻了一路老式油车的气味，聂鑫都快坐得想吐了。

剩下还有段路，要走进去才能到约定面试的地点，时下正值酷暑，行人道两旁的小树苗，影影绰绰。

清风徐徐，吹到聂鑫脸上，尽是热浪。

他也不着急，因为是提前出门的，离约定的面试时间还有富余，便懒懒散散的走着。

一边观察着周围事物，一边哼着小曲儿，建筑物不是很多，层高也有限，主要是一些办公楼和政府机关事业单位。

很快，看到了栋蓝色大楼，门口隐约有几个人排队，估计也是求职的吧。

聂鑫要是搁以前，哪儿会瞧得上这些虾兵蟹将，嘴上嘟囔了一句：“这么个破岗位，竞争还这么激烈。”

面试的时间还没到，负责招聘的方老师已经在那里了，在一一核对到场的人员信息。

她看起来就是那种普通的人力资源管理，混工资的那种，为各种国企或者事业单位牵线搭桥，招临时工。

七嘴八舌的应聘者，围着她想套取点情报，不过都是些没营养的问题。

什么交不交五险一金啦，三餐可以免费吃吗，至于问工资的，那就是自讨没趣。

临时工嘛，万恶的劳务派遣，能拿多少薪水，心里还没有点数吗？

方老师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笑，打官腔地说可以面谈，暂时不清楚。

这时候，从楼里面出来个穿制服的中年男人，招呼他们排队集合。

“我现在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人员答到。”他说点完名，要领着面试的人先去看一下工作环境。

有意向的，再留下来面试，觉得不合适的，就可以先走。

花名册上，备注了每个求职者的详细资料，有十几个人来应聘岗位。

“孙健。”“到。”“史诗文。”“到。”……“聂鑫。”“到。”

点名到了小聂这里，顿时停了下来，中年男人仔细看了看名册上的简历，诧异的问道：“你当过参谋？？！……”

“怎么了，领导，我刚从部队复员，啥毛也没得到，也没安排工作，只能自己出来谋生。”

“哦，没什么，只是好奇，毕竟我们单位也有好多退伍军人，不过有你这经历的不多。”

“都是混口饭吃，人吃五谷杂粮，一顿没有饿得慌。”

“可惜有点大材小用，屈才了。不过你愿意留下，我们单位也十分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