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我被删文后文字成精了

第三章

  

李维最终在沙发底下摸到了那支失踪已久的圆珠笔,笔杆上还沾着不知哪个年月留下的、已经干硬化的泡面油渍。他如获至宝地攥紧,冰凉的塑料触感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定。他又从一堆散落的编程书籍下面,抽出一本边缘卷曲、封面印着“高效能程序员の自我修养”的硬壳笔记本。翻开,前面几十页是他学习某种新框架时涂鸦的架构图和断码,后面是大片的空白。

  

纸和笔。最原始的信息记录工具。在这个电力失效、电子设备异变的鬼地方,它们成了他唯一能指望的、相对“干净”的载体。

  

他不敢再轻易触碰键盘上那些残留的、蕴含着删除之力的黑色墨迹。F5的“刷新”功能更是像一个未拆的潘多拉魔盒,诱惑与恐惧并存。他需要更安全、更可控的测试方式。

  

他的目光落在笔记本空白的纸页上,一个念头无法遏制地冒了出来:既然他笔下的文字能以那种方式“活”过来,渗透现实,那么……他现在写下的文字,会不会也拥有某种力量?

  

  

这个想法让他心脏狂跳,手心渗出冷汗。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能写具有明确指向性或巨大影响力的东西,那太危险了。需要一个简单的,易于观察结果的测试。

  

他盯着空白的纸页,圆珠笔尖悬在上方,微微颤抖。写什么?

  

最终,他落笔,用尽可能工整、避免任何个人风格的字迹,写下了一个最简单的短句:

  

【桌上有一杯水。】

  

写完,他立刻抬头,紧张地望向那张已经被菌毯般物质覆盖的书桌桌面。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凭空出现的水杯,没有凝聚的水滴,甚至连桌面上那层滑腻物质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有墙壁肌理发出的微弱磷光,和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回应着他的期待。

  

一股混合着失望和自嘲的情绪涌上心头。果然……没那么简单。是自己想多了。或许只有那些伴随着世界降临、从屏幕渗出的“原始墨迹”才拥有特殊力量,或者,需要特定的媒介和条件。

  

他泄气地靠回墙壁,准备合上笔记本。

  

就在他手指触碰到笔记本硬壳封面的瞬间,异变陡生。

  

  

书桌方向传来一声极其轻微、但清晰无比的“叮”声。

  

像是玻璃杯底轻轻放在硬物表面的声音。

  

李维猛地转头,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那布满滑腻菌毯的桌面正中央,一个东西凭空出现了。

  

那不是他潜意识里想象的、装着清澈凉水的干净玻璃杯。而是一个脏兮兮、杯口边缘带着好几个缺口的粗陶杯。杯子里盛着大半杯浑浊的、泛着可疑黄绿色的液体,水面上还漂浮着几丝像是苔藓或者霉菌的絮状物。杯壁外侧沾着已经干涸发黑的泥点,甚至能看到一两条细微的、正在缓缓扭动的白色线虫。

  

一股淡淡的、混合了土腥味和腐烂有机物的气息,随着这杯“水”的出现,弥漫开来。

  

李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成功了……但,完全扭曲了。

  

他写的是“一杯水”,现实反馈给他的,却是这样一杯来自某个泥泞沼泽底部、充满污秽和寄生虫的“水”。这根本不是创造,这是一种……基于他设定世界底层规则的、充满恶意的“具象化”。

  

在他构建的《古神低语》世界里,纯净、秩序、美好是稀缺品,甚至是假象。污秽、扭曲、混乱才是常态。他写下的“水”这个概念,在这个规则下被自动诠释成了符合这个世界本质的、被污染的水。

  

  

他不仅无法掌控具象化的结果,反而会引来符合这个扭曲世界的“馈赠”。

  

一阵强烈的后怕袭来。如果他刚才写的是更复杂、更危险的东西呢?比如“一把锋利的刀”,会不会出现一把锈迹斑斑、沾着干涸黑血、甚至带着诅咒的匕首?如果他写“一个安全的出口”,会不会直接打开一扇通往某个怪物体腔室的门?

  

他看着那杯令人作呕的浑水,胃里一阵翻腾。这测试结果比失败更可怕。它证实了他的文字确实能产生影响,但这种影响被这个世界的混乱本质所污染,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危险性。

  

他低头看向笔记本上那行字【桌上有一杯水。】,感觉它们不再是简单的墨水符号,而是一条条扭曲蠕动的毒蛇。

  

必须处理掉它。

  

他下意识地想再次使用那根沾染了Delete墨迹的纸棍,但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Delete的力量太霸道,是直接“抹除”,刚才那小型尸体的消失还让他心有余悸。用来处理这杯明显带有“实体”和“污染”性质的水,谁知道会引发什么连锁反应?万一不是抹除,而是将其“分解”成更微观的污染源扩散开来呢?

  

他需要一个更“物理”的方式。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搜寻,最后落在墙角一个废弃的、原本用来装猫砂的塑料盆上(他并没养过猫,是前任租客留下的)。他走过去,捡起盆子,又找到一本厚厚的、已经被湿气浸润得发胀酥软的旧杂志。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恶心,用杂志盖住那个粗陶杯的杯口,然后快速将其拨弄进塑料盆里。浑浊的黄绿色液体晃荡了一下,溅出几滴,落在盆底,发出“滋滋”的轻微腐蚀声。

  

他不敢怠慢,端着盆子,小心翼翼地走向卫生间。卫生间的门虚掩着,推开时,一股更浓烈的霉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福尔马林混合腐败内脏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屏住呼吸,走到马桶边。

  

  

马桶的陶瓷表面也覆盖了一层滑腻的生物膜,水箱盖不翼而飞,里面黑洞洞的,传出细微的、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他将塑料盆倾斜,把粗陶杯和里面的污秽液体一股脑倒进马桶。

  

哗啦——

  

液体冲入下水道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短暂、极其细微的、饱含怨毒的嘶鸣,从管道深处传来,随即被更大的、仿佛肠胃蠕动般的汩汩声淹没。马桶没有正常冲水,但那污物确实沉了下去,只留下杯壁上的几条线虫,在湿润的陶瓷边缘徒劳地扭动。

  

李维扔掉塑料盆和杂志,靠在卫生间冰冷的(谢天谢地,这里墙壁还是正常的瓷砖)门框上,感觉虚脱了一般。

  

处理掉了。暂时。

  

但这次测试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刚刚燃起的一丝侥幸。他拥有的不是创造的权柄,而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每一次使用,都可能释放出无法控制的灾厄。

  

他回到“客厅”,疲惫地坐在地上,翻开笔记本,看着那行【桌上有一杯水。】。他拿起笔,犹豫了一下,在那行字下面,用力划上了一道横线,然后在旁边写下两个字:

  

【污染。】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

  

  

【规则:书写即召唤,结果被世界本质扭曲。】

  

他合上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这本笔记,记录着他的测试、观察和推测,可能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指南,也可能是催命的符咒。

  

他必须更加谨慎。每一个字,都必须深思熟虑。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外面的世界,是否也遵循着同样的规则?那些游荡的角色,那些扭曲的景观,是否也是某种“文字”或“概念”的具象化?

  

他知道,他不能永远困在这个房间里。食物和水(哪怕是扭曲的)终将耗尽,这里的污染程度也可能随时间加深。

  

他需要信息,关于门外世界的信息。他需要找到这个降临世界的“规则说明书”,或者,找到其他“囚徒”?

  

“第一个囚徒”……这个念头如同鬼魅,再次缠绕上来。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耳朵贴在温热的、带着轻微搏动感的门板上。

  

外面,依旧是一片死寂。

  

但这死寂,现在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捕食前的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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