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逃亡
“嫖已经报官,天一亮就有秦吏来捉拿你,赶紧逃吧!”
“是谁让你来送信的?”韩信眉头一皱。
“不知道!”
那人说完并没有离去,眼睛好几次扫视食摊,舔着皲裂的嘴唇。
“那屠夫怎么能去报官!他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雀儿攥紧小手在原地转了十几圈,继而抬头看向韩信,又看了看老丈。
“怎么办呢,阿父这可如何是好?”
老丈本来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安分人,哪里经过这种事情。
也是手足无措的站在案子后面,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那个传信的流民,突然伸手抓起一块锅盔,头也不回的跑了。
雀儿受到那流民的举动提醒,跺了跺脚转身翻找出一块布,从案子上拿起两块锅盔包了起来。
塞进韩信的怀里:“信,跑吧!”
“哎,能跑去哪里呢,到哪里都要传验的啊。”
老丈忧心的小声嘟囔一句。
传验,乃是当年秦商鞅推行的一种户籍制度,类似于后世的身份证。
而且这个东西,有些方面要比身份证还严苛,不但上面有标识身份爵位的信息,连做什么职业都有明确的限制。
一个地方的人,没有正当理由,更是不能离开本地。
据说当年,商鞅谋反不成想要逃亡之时,便是因为未带传验而被秦民所捉,惨遭车裂。
如今秦国一统六国,这项制度也同样推行到了山东各地。
不过这两天以来,韩信也发现这项制度在楚地,仅是流于形式。
只有官府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对付流民的时候用上一用,平常根本就没人查验。
而且,韩信隐约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嫖去报官或许会有人看到,但是秦吏什么时候会来拿自己,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接触到的了。
这个人既然能接触到这样的信息,还要安排人来提前告知自己,他又有什么样的目的?
至于这个人是谁,韩信也只能去猜想,即有可能是那对父女,也有可能是季布或者其他的什么人。
不过无论是什么人,总之是跟官府不对付,而且不希望自己落到官府手里。
见韩信还淡定的站在原地没动,甚至脸上连一丝紧张的表情都没有。
雀儿更加着急,连忙推着韩信走了几步,催促道:“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事已至此,韩信也不是傻子,无论是谁来送的信,他的目的是什么。
总之,自己先不被拿住才行,大不了去山里,去洪泽中的小岛上,先躲上一段时间再说。
“好,我这就走,多谢两位施饭之恩!”
韩信接过包袱,冲老丈鞠了一躬。
“都什么时候了,赶紧走吧,快走!”
雀儿又推着韩信走出十几步,才站在原地望着韩信的背影,擎着泪花叮嘱道:“千万不要再回来了!”
韩信笑着回头,挥了挥手:“我,一定会回来的!”
余光中,远处城门下的出现了一队秦吏的影子,韩信快步向远处跑去。
一直跑了十几里地,韩信才放慢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秦吏并没有追上来。
这更加印证了自己此前的猜测,这个人在县府有一定的影响力。
此人既然能提前知道消息,必然也就能够提前做一些事情,那些秦吏也不过是出来装装样子而已。
大秦的强威,在楚地还是弱了很多啊!
韩信漫步在田间小道上,早晨的阳光明媚而又带不来一丝的温暖。
不由的打了个喷嚏,才发现自己唯一一件袍子,还留在了雀儿身上。
环顾四周,正是寒冬十月,马上就要过年了。
道边杂草上的寒霜,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白光。
再往前,便是下乡南昌了,再回到屈泽家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再去了。
到洪泽,去找师父?
韩信摇了摇头,想也不用想,肯定找不到!
可是又能去哪里呢?天下之大,竟无容身之所。
韩信跨过路边的杂草,砸开路边水渠的冰面,捧了捧凉水泼在脸上。
冰冷刺痛之后,整个脸面火辣辣的烫了起来,加上刚才跑出来的一身汗,被风一吹。
一夜未睡的困倦,顿时被驱赶到九霄云外!
从教训嫖开始,韩信已经走出了跟上一世不同的路。
现在能去哪里呢?去沛县?刘邦现在已经离开了丰,在沛县当亭长了……
韩信今生可不想再投靠刘邦了,想了想能容自己的地方,也就只剩下了下邳。
秦始皇二十九年,张良在博浪沙刺秦王之后,就隐名埋姓躲在下邳。
下邳距离这里也不算太远。
韩信再捧起一捧凉水漱了漱口,返身回到道上。
两千年后的记忆回来了,习惯也跟着回来了,虽没有牙刷能刷牙,漱漱口保持口腔清洁还是要做的。
韩信望了一眼远处一片凸起的土坡,背对着朝阳向那边走了过去。
此次一走,再回来至少也得几年以后了! 临走之前,总得再去母亲的坟上拔拔草,添上的点新土。 虽说穿越的时候,韩信母亲早就死了,自己对她既没有任何记忆,也没有任何感情。 不过既然承了这幅身体,也以此躯活过一世,代为行孝也是应该的。 站在韩信之母的坟前,韩信拔了拔坟头的枯草,又捧上几堆新土,起身环顾四周。 方圆一片平地,果然足以容纳万户之多! 万户啊,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最大的奢望也不过就是万户侯了。 韩信嘴角微微翘起,被阳光照射的眼睛眯起,张开双臂感受着夹杂着泥土芬芳的冷风。 “万户,上一世我已经替你实现了,这一世我要这四维之内,尽为我土!” 韩信全身紧绷,靠肌肉的颤抖,抵御着寒冷。 果然高处不胜寒啊! 刚想赶紧走下山坡,猛然听到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传来一阵叫喝。 “站住,再跑就放弩了!” 韩信连忙俯身躲在坟后,探出头向密林看去。 就看到昨天自己找了半天的那个少女,正慌忙的在密林中穿梭。 她身后不远处,一匹骏马紧随其后,不过树木葱密,马也跑不太快。 所以两人之间,始终隔着大概有十几步的距离。 再往前,树林就到了尽头,那个少女被秦吏捉住,已是必然的事情。 当韩信看清马背上那人的时候,心中的一团怒火剧烈的燃烧起来,就连身体的寒冷都忘了。 这人,正是昨天早晨,那个用马鞭想要抽打自己,并骂自己为楚狗的那个谒者。 君子报仇,一天已经太久! 更何况,这个少女身上还有自己想要知道的秘密。 时间紧迫,韩信没有多少仔细谋划的时间。 从地上抓起刚才撬动冻土所用的那根木棍,径直向那密林冲了过去。 “呔,站住!” 那谒者没想到,半路竟然杀出个韩信来,再一看正是昨天敢躲自己鞭子的那个家伙。 昨天时间紧急,耽误了传令时间可是重罪。 所以才没有停下来教训这个楚人,没想到今天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谒者又看了一眼少女,前面出了树林,便是一马平川,就算耽误会功夫,她也跑不了多远。 当即勒住缰绳,坐下骏马嘶鸣一声,前蹄抬起转了半圈正对着韩信。 “楚狗,官府捉拿要犯,趴在地上不得妄动!” 那少女也停了下来,看到是韩信,好看的眼睛跟着一亮。 韩信纹丝未动的盯着那谒者指向自己的长弩,握紧了手中的木棍。 三人在林中,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对峙,谁也没有先动。 “放下棍棒,趴在地上,你是聋了吗?” 那谒者盯着韩信,看着他平静又带着浅笑的眸子,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普通不过的少年。 可是,多年的征战生涯,让他从那目光中感受到了,从未感受到过的危险。 这种对危险的感觉,无数次的在战场上救下过他的性命,是以现在他并没有敢轻易上前。 “这个姑娘犯有何罪?”韩信向前一步。 在谒者的眼中,山东这些亡国之人跟犬彘无异,本意懒得跟他解释。 但此时压住钩机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只好说道。 “此人私藏经书,理当处死,此事与你无关,不许再向前一步!” 韩信斜眼看了一眼那个少女,见那少女前襟沾满血渍,双手紧握怀中布包。 圆目怒睁,乌黑的双眉倒悬,身体站的笔直,大有书在人在,书亡人亡,视死如归的气势。 心知那谒者所言非虚。 他四处看了一眼,此地荒无人烟,连个兔子的影子都看不到。 “你昨天送来的令,便是那李斯劝说嬴政,要收尽天下之书,以愚山东众人?” “放肆,敢直呼皇帝和丞相名讳!” 那谒者乃是秦人,心中对秦始皇和李斯更是无比崇拜,此时被韩信一言,便激的怒不可遏。 韩信所恨者,就是这谒者言语之中,对楚人的蔑视,当即回讽道。 “那是你们的皇帝,你们的丞相,跟我这个楚狗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韩信虽在楚地,却不是楚人,而是韩人。 作为最先被秦国灭掉的国家,被迫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这份恨意更加浓重。 既已知道,大秦朝三世而亡,已经没有几年国祚了,更是无所忌惮。 那少女闻听韩信此言,霎时长大了嘴巴,双眼惊恐的看着韩信。 作为重来一世的人,知道这些并不奇怪,可其他人就不同了。 此时表面的大秦,仍旧强大无比,南征南越,北驱匈奴,大有能够传万世的势头。 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秦那漆黑如墨般的铁甲之师,不过用了十年时间,便横扫了山东六国。 如今一代人的时间未过,那中恐怖的余威尚在,韩信如何能够敢口出如此狂言。 谒者感觉自己身为秦人的荣耀,和高高在上的自豪感被冒犯,怒道,“楚狗,找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