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扭头，冲雀儿笑了笑，同样向那瓦拱手道：“来！”

话音刚落，瓦已经跟一尊铁塔一般冲了过来，韩信连忙退后几步，避开锋芒。

轰——

瓦冲到韩信跟前，人头大小的铜锤轰然砸向地面，巴掌厚的铺街青石顿时被砸成碎屑，四处飞溅。

韩信的脚，距离铜锤落地之处，不过半脚，若是退的稍慢定会被砸成一滩肉泥。

铜锤落地的一瞬间，韩信不退反进，抬起膝盖直顶瓦的面门。

用这种兵器的人，通常来说力大无穷，但也伴随着行动笨拙。

此时瓦的脸向下，韩信的膝盖向上，这一下时机拿捏的非常准，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韩信又信心，这一膝盖就足以让瓦的颈椎受损，失去战斗力！

但实际情况，却让韩信大吃一惊，这瓦虽然块头大却并不憨钝，相反十分灵活。

在韩信抬脚的一瞬间，他的双手立刻松开了锤柄，十指交叉拦在身前。

接住韩信一膝之力，趁势向后跳开。

瓦推开之后，没有再进攻的意思，韩信也没有再追，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雀儿一惊紧张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想要上来拉住韩信，脚下却又不听使唤的迈不开步子。

“好身手！”瓦首先打破了沉默，嘴角微动了一下算是笑了笑。

“彼此彼此。”韩信单手掂起铜锤，扔到瓦的脚下。

这一掂之下才知道这铜锤少说也得有个二三十斤，韩信心中为之一震。

“瓦大哥！”

见两人似乎有要和解的意思，嫖连忙走到瓦跟前，试图再扇扇风，让火再烧起来。

“咱楚人要有骨气，技不如人该认输就要认输。”瓦铿锵有力的说道。

嫖虽然心有不甘，不过看来瓦的地位在他之上，也不敢造次，只好愤怒的瞪着韩信。

“走吧！”

瓦说完，弯腰捡起铜锤转身就走。

嫖也只好带着他的几个手下，狼狈离开，倒是还没忘了还在地上打滚的那两个。

韩信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倒不是不想彻底解决嫖这个麻烦，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毕竟，嫖现在还是季布的手下，自己现在便解决了嫖，那就意味着跟季布结仇。

而且这个世界，绝不仅仅是弱肉强食的武侠世界，还有大秦的律法在维持着秩序，为了这点小事影响自己的大业，不值得！

“你好厉害，他们几个加起来都打不过你，以后一定能够跟项将军一样指挥千军万马！”

等嫖等人跑的远了，雀儿才手捂着胸口，跳到韩信身边一脸崇拜的说道。

雀儿所说的项将军，正是楚国大将项燕，项羽的爷爷。

曾经大败秦将李信和蒙恬联军，尽管最后不敌王翦兵败国灭，但仍是楚地人心目中的大英雄。

韩信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走吧，你阿父该等的急了！”

雀儿没有再继续说话，她的心里已经认定了韩信以后，一定会是像项燕一样的大人物。

不过韩信边走着，心中却在思考着雀儿话语中的另外一面。

项燕在楚地的名望如此深入人心，以后只怕难有人能够在楚地超过项羽的威望。

前世的刘邦，急于攻进关中，想要如约封为关中王，应该也是看透了这种形势。

所以才避开楚地，发展属于自己的实力。

上一世一心辅佐刘邦倒没有想到这点。

现在稍加回味，便觉得这两人可真为是双龙相争，都是绝世天下之才！

跟这样两人争夺天下，那自己以后该去哪里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就需要好好谋划一番了。

不觉间便到了饭摊跟前，此时的摊子前，早就没人了。

老丈站在路中间，翘首等了半天，见到雀儿和韩信回来，连忙迎了上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韩信回过神来，就看到雀儿开心的跳到老丈跟前，抱着老丈的胳膊笑道。

“什么事情也没遇到，只是找他用了半天！”

说着还对韩信偷偷的眨了眨眼睛，好像两个人之间有了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小秘密。

“唉，那就赶紧过来趁热吃吧，都饿坏了吧！”

老丈也没有多想，转身回到大锅前，盛出一碗热乎乎的肉羹。

雀儿从老丈手里接过碗，又回到锅边盛了一勺，在碗里堆出一个尖来，放到韩信面前。

“快吃吧，吃饱了才能有力气挣军功！”

自己则双手托着下巴，在韩信的对面坐下，两只眼睛又弯成了天空的月牙。

“什么军功？”老丈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小伙子，咱可不要去争那大秦的军功，上了战场那可是九死一生啊。”

雀儿冲韩信伸了伸舌头。

站起身来推着老丈到后面的草庐中休息，同时有些撒娇的嘟囔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不是又要说你当年，那些死在蕲县的兄弟们，都听了几百遍啦！”

韩信闻言，用力的咽下口中的肉羹。

“老丈当年也在随项将军，到过蕲县？”

“哎，不提也罢……”老丈遥望西北，长叹一声。

韩信连忙转过桌子拉住老丈，扶到桌子旁边坐下。

“老丈，信素来崇拜项将军，可惜彼时年幼，未能一睹项背，还望老丈细与我说说那一仗！”

雀儿跟着坐到老丈身边，佯怒的瞪了一眼韩信。

“你们男人怎么就对这种打仗是事情这么上心呢？就算想当大将军，也得先吃饱了肚子吧！”

韩信忙端起碗，全神贯注的听着老丈说的每一个细节，不时追问几句。

说道关键的时候，就忘了吃饭，直到雀儿催促，才连忙往嘴里扒拉两筷子。

老丈难得有个忠实的听众，说的绘声绘色，从李信出击鄢陵开始说起，一直说到项燕被俘自杀。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半夜，雀儿早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韩信把最后一口冷炙舔进嘴里，仍旧意犹未尽。

跟随着老丈的叙述，他依照跟师傅对弈的习惯，把双方的军力化做了棋子。

在心里，完整的下了一盘大秦灭楚的精彩对弈。

不过，这其中又有些细节上的东西，却不是单纯的兵力对比就能决定的。

按照孙子兵法，倍则攻之，五则围之也未必就一定是胜利。

人心，往往也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以少胜多的战例了，士气同样非常的关键。

这是在弈局上所展示不出来的东西，韩信不会错过这个能够进一步完善兵法的机会。

“老丈说当时对峙很久，楚人都有归家之意？”

“是啊，楚人都重宗族，一年多没有大战，谁不想家呀！再说已经错过了一季秋收，要是再错过夏收，那所有人都得饿肚子。”

至于战略上的事情，老丈作为一个小兵，肯定什么也不懂。

不过一些细节上的东西，韩信却准确的捕捉到了，抓住了楚人的一个小小的弱点。

日后无论是项羽，还是刘邦，最开始的嫡系的力量都是楚军。

夜渐凉，韩信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盖在雀儿身上，再次问道。

“可是，既然是在楚地上作战，秦人应该更思乡才对啊！”

老丈摇了摇头，叹息道。

“冷啊，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冻的连枪都握不住，秦人不怕冷。”

韩信机械的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楚地地处南方，大部分的兵丁都是江南人，也没有准备太多棉衣，到江北作战适应不了寒冷的气候。

而秦军本就是北方人，对寒冷的耐受力和战略准备要强很多！

越是艰苦，思乡之情自然越重。

脑海中两千后的记忆，很快便想起很多强大的统帅，都在这方面吃过亏。

包括横扫欧洲大陆的拿破仑和小胡子，还有那场英勇惨烈的长津湖！

气候，也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败。

孙子兵法中也有提到“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

可惜是在计篇，所以很多将领，更多的是在考虑战术的时候才会想到这点。

但是这点在战略上，却有着更加重要的意义。

想通了这些事情之后，刚才的问题韩信的心中也便有了答案。

对于这一世，跟刘项抗争的初步战略方向，就是北方！

向北，向远离楚地的寒冷之地！

老丈并不知道韩信在想什么，见韩信跟个木头一样坐在那里，也没有打断他。

一夜已经过了大半，睡觉是不可能了，便起身开始准备起第二天早晨要卖的饭食来。

等东边的天空，刚刚翻起鱼肚白的时候。

一个身穿粗布的身影，从县城的方向急匆匆直奔食摊而来。

此人衣服上打满了补丁，脚上一双破旧的草鞋，距离食摊还有很远，就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这里，谁是韩信？”

韩信回过神抬头看了一眼来人，猜想此人或许与嫖的事情有关，起身来到道间。

“我是！”

这会儿，雀儿也已经被吵醒了，揉搓着惺忪的睡眼，看着韩信。

老丈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知道这种人绝对不是来吃饭的，停下手中揉搓的面团小心的看着来人。

看这身衣服，这种人就是那种外地来的流民。

平时都是靠做点苦力，传个口信之类的讨生活，偶尔也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生存。

“有人让我给你带个口信，不过他说你得先给我一个钱！”

那人伸出脏兮兮的手，摊在韩信面前。

雀儿知道韩信身上一个钱都没有，起身走到韩信身侧。

当她起身的时候，才看到身上韩信的那件衣服，羞赧的往身上裹了裹。

从腰间摸出一个半两钱，扔到那人手里，焦急的问道：“何事？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