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之后,姜殊算是找到了营生,正式在云州城天武镖行住了下来。
苏家姐弟都很喜欢他,尤其是苏楹画,在多次询问姜殊有无婚配和心上人,被对方否认后,每隔几日,她便会派自己的贴身丫鬟,给对方送去各种吃穿用度之物。
有时是修行用的灵石灵药,有时是各种从京都运来的点心果品。
此外,还时常请他到自己府中饮茶、论诗、对弈,谈天。
姜殊并非榆木脑袋,久之自然便明白了对方心意,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面对对方的各种暗示,他只一概佯装不知。
其实现在的苏楹画也好,先前的狐楚儿也罢,甚至和他有婚约在身的瑶家千金,都算得上世间少有的美人,面貌身段,姜殊大都也喜欢,但要论及婚嫁,他却不愿。
至于他究竟想娶什么样的女子,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
光阴似箭,转眼姜殊进入天武镖行已有半个月。
因他甫入镖行便是一等镖师,是以这一个月来,镖行中虽接到不少单子,却都因份量太轻,全都分配给了其他低等镖师,一趟也轮他不到。
而他这一等镖师,倒更像是苏楹画的私人保镖,每日除跟在对方身边,出入各种商会宴席,保护对方安全外,再无其他作用。
好在这种光景并未持久,又过了几日,镖行突然接到一桩订单,想来报酬过于丰厚,苏楹画考虑再三后,不但将梁项在内的数十名空闲镖师尽数派出,连姜殊也被她咬牙一起派了出来。
临行前,苏楹画将一众镖师召集到大堂下,先给每人赏赐了数百两青银,接着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诸位,我们天武镖行在云州城开设未久,这趟走标对镖行万分重要。只押金这一项,那订单主家便已付了青银十万两,事成之后还会有五万两的紫金。各位若能顺利完成这笔生意,届时我会恳求家父,拿出报酬的十分之一作为大家的分红。只恳请大家运镖途中能够戮力齐心,确保行程万无一失。”
紫金和青银一样,也是九州通行的货币,但价值却是青银的十倍。
“小姐尽管放心,梁某受老掌柜的厚恩,就是豁了性命,也要把这趟标送到京城。”梁项在分行中资格最老,率先发言。
“有什么说的,小姐如此厚待,我等一定尽心竭力,绝不辜负小姐心意!”
其他镖师见状,亦纷纷拍着胸口,表达自己的赤胆忠心。
“诸位叔叔、兄长,楹画在此谢过了。”苏楹画合袖放到胸前,俯首向众人行了一礼。
众镖师的年纪,除姜殊外,几乎都比苏楹画大出十岁有余。
行礼既毕,苏楹画挥了挥手,让弟弟苏庭墨送众人离开,只把姜殊留下,脉脉地望着他道:“公子,镖行这趟押镖,其实并非送货,而是护送一户人家平安进京,这个你还不知道吧?”
姜殊摇头道:“非也,此事我已听庭墨兄弟说过了。”
苏楹画怔了怔,暗恼自家弟弟多嘴,接着又语气轻柔道:“这户人家的身份十分尊贵,此行想来必也凶险异常。公子,倘若途中真遇到什么不测,切记保全性命要紧,不要拼命,好么?”
姜殊闻言,半晌不发一语,暗道你既知凶险,又何必将我派出去呢。
对方亦察觉到他的心思,低着头,委屈道:“公子,我,我不是故意要让你置身险境的。只是这次出镖,整个镖行的师傅几乎都派出去了,我若把你单独留下,我怕……”
“苏姑娘,此乃在下分内之事,你何必自责。”
姜殊摇了摇头,笑着道:“我既入了你家镖行,拿着一等镖师的薪俸,就该和众人一样栉风沐雨,焉有白吃白喝的道理?”
“真的吗?公子能体谅就好。”苏楹画仰起头,悄悄望了他一眼,旋即又羞涩地将头埋下,小声道:“公子,一路保重。”
“谢谢。”姜殊点了点头,感觉到对方话里的关切意味,心中忽然有些感动。
他自幼丧母,与继母赵氏,以及异母弟姜遂一向关系不睦,这么多年来,除了贴身侍婢蕊香之外,他还从来没在哪个异性身上得到过这样的关心。
…
时值初春,天气渐渐回暖,但空中时不时还会有雪花落下。
宽阔的官道上,天武镖行六十余名镖师,皆头顶箬笠、身披斗篷,背上背着刀剑,各自骑马,分成左右两列,将一张装饰华丽的马车护在中间。
此次任务特殊,原本为了安全起见,镖行众人打算走小路前行,奈何马车中的雇主,以小路曲折费时为由,定要坚持从官道进京,并催促众人星夜兼程,众人心中虽有怨气,但看在对方报酬不轻的份上,也只得奉命。
“姜大哥!”
马车一侧,姜殊手握缰绳,双目虽然微闭,耳朵却在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忽听得耳畔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睁眼去看,是苏庭墨。
“庭墨兄弟,啧啧,你怎么也来了?苏姑娘居然放心让你出来么?”
“嘿嘿,我是瞒着阿姊偷偷溜出来的。”
苏庭墨一身镖师打扮,在马上伸了个懒腰道:“镇日闷在云州城,实在无趣,不如跟大伙出来送镖,万一路上真有蟊贼劫道,也好让大家看看我的手段!唉,话又说回来,咱们离开云州城两天了,怎么一个拦路的也没碰见?”
姜殊摇头道:“碰不见才好呢,若是真碰上了,只怕没什么好事。”
“为何这么说?”苏庭墨挠了挠头,不解道。
姜殊低声道:“马车里坐着的人,地位一定尊崇无比,或许是皇族也说不定。你没发现么,对方车外那几个护卫,修为个个都深不可测。尤其是骑马走在最前面那个白面短髯的中年男子,一举一动,处处透着宗师的气质,只怕我们这帮人里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其实这趟出行,马车中的雇主,除雇佣天武镖行一众镖师外,自己也带了十余名贴身护卫随行。
“那……连姜大哥你也不是他的对手么?”
“我?我给他牵马都不配。”
苏庭墨听到这里,整个人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忍不住自语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雇佣我们……”
“我也不知道。”姜殊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