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姐落水了!”
“快来人啊——”
“传太医,传太医!”
……
西花园原本冷冷清清,经过这几个嗓子一喊,一下子忙碌且热闹起来。
太医连忙提着药箱赶来,趋步进入内室,先是向几位闻讯赶来的贵夫人问安,接着把药箱放在地上,屈膝跪在榻前杌子上。
榻上挂着一层帘子,隐隐能看到里面的人的轮廓。
太医不敢多看,连忙低头,只见小姐雪白的腕上盖着一层薄薄的丝巾,他放轻呼吸,把手指搭了上去。
片刻,太医收回了手,站起身来朝贵夫人深揖。
一夫人以帕掩面,连忙问:“我家槐姐儿如何?”
太医不敢抬头,道:“小姐一切安好,只是落水受了凉。下官会开些药方,让小姐按时服用即好。”
夫人状似松了一口气,把手帕落到胸口轻拍两下,笑道:“那便好,多谢太医了。”
她挥挥手,向旁边的婢子道:“冬雪。”
婢子会意,领着太医到一旁领赏去了。
外头的帘子掀起又放下,底下的玉碎轻轻晃动。
夫人转身,向另外几个陪她一起来的贵夫人赔笑道:“真是叨扰各位了,槐姐儿没事。”
她长着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配着这身华丽的衣物,说不出的妩媚,却不显贵气,到有点浮夸。
其中一位夫人闻言,笑道:“苏妹妹客气了,槐姐儿没事就好,大家也安心了。”
“是啊,是啊。”另外几个附和着。
苏绣荷向诸位道谢,突然又叹了口气,
“我家槐姐儿不知怎地,从小就孤僻,今日宴会,前院这么热闹,她非得一个人跑到西花园,结果还不慎落了水,幸好没什么事,否则我做……也不好向地下的姐姐交代。” 说着,以帕掩面,低过头去。 一开始安慰她的夫人连忙把手搭在苏绣荷手背上轻拍两下,温声道:“妹妹何必自责,这些年来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待槐姐儿如亲生女儿一般。” 说这话的夫人是当朝丞相之妻陈夫人,丞相掌一国文人,夫人说的话自然也很有分量,其余众人只好称是。 苏绣荷微微颔首,笑道:“也是。” 说着转身向着方才送槐姐儿来的婢子问道:“不知是你们谁救了槐姐儿,说出来,我重重有赏。” 突然,榻上的人轻咳两声,似有醒过来的征兆。 一旁的婢子连忙俯下身去:“小姐,小姐您醒了?” 苏绣荷却没有半点动容,仍是看着眼前几个跪在地下的婢子。 其中一个向前膝行了两步,磕头道:“回,回夫人,下水救小姐的,是,是……” 苏绣荷蹙眉:“是谁?” “是六皇子殿下!” “六皇子?” 几位夫人惊愕,纷纷互相交换眼神。 而此时,榻上的人也悠悠转醒过来。 一旁的婢子连忙小心的扶着她坐了起来,槐姐儿示意她把帘子拉上去。 众人向她看来。 陆灵槐轻轻靠在枕头上,婢子端着水喂她,她面白如纸,嘴唇尤其不显颜色,但是眉眼却美得惊人。 几位夫人平日里也是好久没见过陆灵槐,如今一看,无不啧啧感叹,果然是京城第一美人所生,竟如此好看。 苏绣荷也是看着她,却悄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眼底晦暗不明。 她愤愤地低下头,再次抬起来,已然换上一副惊讶的语气:“槐姐儿,这是怎么回事,方才这婢子说,救你的是六皇子殿下,在这寂静无人的西花园,你……” 苏绣荷没有说完,旁人却听清楚了她的意思。 ——西花园平时无人,怎么这么巧槐姐儿和六皇子同时在。 陆灵槐看了一眼地下跪着的婢子,接着坦然直视苏绣荷,弱声道:“小女昏迷后入水,并不知道是谁救了我。” 接着看着一众夫人,扯出一抹微笑,道:“不过小女现已没事,多谢各位夫人的关心。” 似是说了两句话动了气,陆灵槐又低头掩帕咳了起来。 “咳咳咳。” 众位夫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陈夫人站了出来,和解道:“那既然槐姐儿没事,我们也就不叨扰了,还请苏妹妹好生照看着槐姐儿。” 陈夫人说完,抬手阻止了苏绣荷想要送客的做法,转身悠悠而去,其余几人一见,也纷纷告辞了。 苏绣荷目视最后一位夫人离去,低声打发了地上跪着的几个婢子。 然后转过身来,看着陆灵槐。 陆灵槐仍是歪在榻上,叹了一口气。 苏绣荷眉头轻佻,道:“我瞧槐姐儿身子好得很,何故叹气?” 陆灵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冷不热地说道:“别的夫人不在,您连装样子都不想装了。” 苏绣荷被她一激,气的正要发作,但转念一想又狠狠咬牙咽住了。 她现在可是将军府大夫人,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在这种情况下和陆灵槐置气。 想到这里,苏绣荷冷笑一声,道:“深闺女眷,私会外男,你可还真是把将军府的脸面放在心上。” 陆灵槐低下头,半响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大娘这话说的,好像自己什么时候把我的脸面放在心上一样。小女这才方落水,大娘立刻带着这么多人赶来,好似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我落水一般。” 苏绣荷脸色立马变了,指着陆灵槐怒道: “你好大的胆子,我这是担心你!” “担心我,”陆灵槐抬起头,讥讽道,“呵,这里没有外人,大娘这是在说给谁听呢,你我都知道,将军府何时厚待过我?” “你你你,”苏绣荷一手捂胸,一手指着陆灵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旁的婆子见状,连忙上前扶着苏绣荷。 苏绣荷半天才缓过来,狠狠地蹬着陆灵槐,落下一句“好自为之”,转身拂袖而去。 木质镂花门“吱呀”一声关上,房间里便只剩下陆灵槐和一旁的婢女茯苓了。 “咳咳咳。” 陆灵槐突然开始咳嗽,茯苓连忙伸手轻拍她的背,一抬头,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陆灵槐眼眶红了。 陆灵槐竖起食指放在茯苓嘴边,堵住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接着,她把一只手伸到茯苓面前,轻声道:“茯苓,你看我,真的只是受凉风寒吗?” 茯苓谨慎的看了陆灵槐一眼,接着把手指搭在陆灵槐手腕上,半响,蓦然睁开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