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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瓷心泣血

釉变 不知东方之既白 11484 2025-12-16 22:20

  

赣江之上,青鳞鱼群翻涌如沸。

  

  

幽蓝鳞光刺破浑浊江水,诡谲浮动。

  

老张的渔船吃水极深,网中银鳞跳跃。

  

“天爷开眼!饿不死了!”他咧嘴大笑,齿缝漏风。

  

急急拢舟靠岸,炭火噼啪燃起。

  

焦香刚飘出,“噗嗤”一声异响!

  

数尾青鱼腹部炸裂,靛蓝鱼卵暴雨般喷射!

  

一粒卵沫溅上老张干裂的唇。

  

冰晶纹路瞬间爬满他的脖颈!

  

“呃啊…”他双手扼喉,眼珠暴突。

  

踉跄后退,“扑通”栽入江中。

  

  

江水触及他身躯,竟剧烈沸腾翻滚!

  

血肉在滚水中消融,化作一锅浓稠青釉。

  

青烟袅袅,浮油般的光泽在江面漾开。

  

南昌城再陷炼狱。

  

食鱼者僵立街头,肌肤透出釉质冷光。

  

眼窝、鼻孔、嘴角,不断渗出粘稠瓷浆。

  

浆液沿街渠蜿蜒流淌,蚀石如腐。

  

青石板软化塌陷,整座城正缓缓沉降。

  

冰雕巡抚的笑声在釉浪中回荡:

  

“沈青禾!你造的鱼,在熬煮江西!”

  

  

“这沸腾的釉瓮,正是新蛊母的胎盘!”

  

瓷疆桥残碑孤耸。

  

沈青禾独立碑顶,黑袍猎猎。

  

掌心微缩江山内,赣江已成沸腾的蓝釉巨釜。

  

无数食鱼者在浆泡中沉浮、融化、同化。

  

每一次瓷心跳动,霜寒便深重一分。

  

刺骨寒意自心口蔓延,左肩已覆满厚重冰甲。

  

“嗒、嗒…”玉骨叩击石面的声音传来。

  

王瘸子单腿蹦上残桥,断茬处新生的玉骨竟也凝结霜花。

  

他盯着沈青禾苍白如纸的侧脸,嘶声道:

  

  

“禾哥儿!心再冷下去,你就成真的冰雕了!”

  

“冻透之前,先碎了这祸根!”

  

沈青禾声音冰寒,字字如碎玉。

  

独臂擎起玄铁巨镰,刃锋指天。

  

毫无花巧,悍然劈向脚下残碑!

  

镰刃撕裂空气,发出凄厉尖啸。

  

碑石崩裂!

  

碑底蓄积的靛蓝釉浆如火山喷发!

  

粘稠浆浪冲天而起,瞬息凝成一只巨掌!

  

五指森然,精准擒住下劈的镰刃!

  

  

浆浪翻腾涌动,巨掌之后,数百具釉尸叠罗汉般升起!

  

顶颅处釉层剥落,赫然又是巡抚的冰雕面孔!

  

冰唇开合,寒气喷涌:

  

“瓷心寒透之日,方是蛊母醒神之时!”

  

釉尸叠成的巨臂裹挟腥风,轰然砸落!

  

沈青禾身形急闪,冰甲覆盖的左臂横格硬挡!

  

“咔嚓!”

  

刺耳脆响!肘弯冰甲应声爆裂!

  

碎冰四溅,寒气弥漫。

  

一道灰影如电突入!

  

  

王瘸子仅剩的药锄寒光一闪,狠凿巨臂关节!

  

“滋啦——”青烟腾起,如炙烤腐肉。

  

“禾哥儿!看心口!”王瘸子嘶吼破音。

  

沈青禾垂目。

  

霜纹密布的瓷心深处,一点幽蓝刺目!

  

半截诡异蓝骨,深深嵌入跳动的心核!

  

骨上纹理,竟与地宫冰裂女尸体内残骨如出一辙!

  

冰雕面孔爆出狂笑,震得瓦砾簌簌:

  

“哈哈哈!白釉姨娘赠你的这份‘嫁妆’…滋味如何?”

  

记忆如冰锥,狠狠刺入颅脑!

  

  

烈焰翻腾的瓷窑前,林芜蓦然回首。

  

心口处,赫然插着同款的幽蓝断骨!

  

她的夫君陆廷轩执骨而立,面容在火光中扭曲狞笑:

  

“以妻炼釉…方得…惊世紫红!”

  

“啊——!”沈青禾厉啸穿云,目眦欲裂!

  

玄铁巨镰挣脱釉掌束缚,化作一道黑色闪电!

  

悍然贯透冰雕面门!

  

“轰!”

  

嵌入心口的半截蓝骨,骤然爆出刺目雷光!

  

狂暴气浪将王瘸子掀飞,重重砸在桥栏。

  

  

冰雕轰然炸裂!

  

无数碎屑裹挟蓝芒,暴雨般射向叠罗汉的釉尸!

  

碎屑精准嵌入数百釉尸额心!

  

幽蓝光芒自它们空洞的眼窝亮起。

  

喉管震动,发出非人的、整齐划一的童谣吟诵:

  

“虫儿飞…瓷儿归…”

  

声波过处,檐角屋瓦噼啪剥落,淌下粘稠瓷泪。

  

全城僵立的釉罐人齐齐仰首。

  

口洞大张,喷出浓稠的靛蓝孢雾!

  

雾霭升腾,于城穹之上聚成巨大旋涡。

  

  

旋涡中心,一根根粗壮如脐带的菌丝垂落!

  

菌丝顶端尖锐如矛,精准扎入下方百具釉尸天灵盖!

  

“咕噜…咕噜…”吮吸声令人毛骨悚然。

  

釉尸躯体肉眼可见地干瘪塌陷。

  

菌丝脐带却鼓胀如孕腹,表面脉络贲张。

  

“噗!噗!噗!”

  

穗穗未熟的青铃米,挣破菌管表皮,萌生而出!

  

“以城为田!以民为壤!”

  

冰雕巡抚的声音自旋涡中心隆隆传来。

  

沈青禾镰刃狂舞,劈向垂落的菌丝脐带。

  

  

“嗤啦!”断口处,腥臭的脑髓浆液飙射!

  

浆液落地,“滋滋”作响,瞬间凝成冰晶之花。

  

花蕊绽开,米粒大小的靛蓝蛊虫蜂拥而出!

  

虫潮如毯,噬向沈青禾覆满寒霜的双足。

  

瓷心重若千钧,搏动艰难。

  

刺骨寒意已蔓延至下颌,齿关凝冰,难以开合。

  

王瘸子目眦欲裂,扑倒在地。

  

仅存的玉骨右腿狠命擂击桥面石板!

  

“瓷心要热着用——接住这火种!”

  

嘶吼声中,他抡起药锄,用尽毕生力气——

  

  

狠狠砸向自己的玉骨膝盖!

  

“铛——!”

  

金石交击,玉腿应声碎裂!

  

金红色的火星,如炽热流萤,轰然迸溅!

  

星火触及沈青禾体表的寒霜,瞬间蔓延成火线!

  

烈焰顺着他血脉中的霜纹,一路烧向冰封的心口!

  

“嗞——!”

  

心口嵌入的半截蓝骨在烈焰中发出凄厉尖鸣!

  

沈青禾七窍喷涌出灼热气流!

  

炽热洪流奔涌,左臂厚重冰甲“咔嚓”消融!

  

  

独掌握紧滚烫的镰柄,身形旋如风暴!

  

一道焚天烈焰凝成的巨镰之影,劈向穹顶菌丝旋涡!

  

“轰隆——!”

  

焰刃所过,菌丝脐带如枯草般断裂!

  

穗穗青铃米如暴雨倾盆,砸落人间!

  

米粒触及地上汹涌的蛊虫,瞬间爆开靛蓝浆汁!

  

虫尸成片融化,蓝血渗入街渠。

  

干瘪的釉尸纷纷扑倒,口中呕出浑浊的冰珠。

  

珠内,蜷缩着婴孩的虚影,脐带仍连着菌管残骸。

  

冰珠滚动,汇聚向沈青禾脚下。

  

  

心口烈焰未熄,他俯身,探出灼热的独掌。

  

掌心贴近冰珠,热力融开坚硬冰壳。

  

“呜…饿…”

  

三百道微弱如猫崽的婴泣同时响起!

  

沈青禾心口烈焰骤然一暗!

  

冰雕巡抚的厉啸如针贯脑:

  

“蛊母现世,岂能无血食?汝心尚暖,正是上佳祭品!”

  

满地冰珠应声弹起!

  

珠内婴胎虚影裂口,化作狰狞吸盘!

  

盘口利齿森森,噬向沈青禾心口将熄的火焰!

  

  

沈青禾暴退,脊背猛地撞上身后残碑!

  

“嗡——!”

  

碑身流淌的釉泪骤然蠕动,凝成一张獠牙巨口!

  

竟是城隍庙残存意志所化的妖碑!

  

前有婴胎吸盘噬心,后有妖碑巨口吞身!

  

心口残焰,摇曳将熄!

  

“禾哥儿——!”

  

王瘸子独腿蹬地,如离弦之箭撞入绝杀战圈!

  

残躯死死堵住妖碑獠牙巨口!

  

仅存的独臂张开,将飞射而至的冰珠尽数揽入怀中!

  

  

“噗嗤!噗嗤!”

  

婴胎吸盘狠狠啃噬在他枯瘦的胸腹!

  

热血喷涌,瞬间染透怀中冰珠,透出刺目艳红!

  

王瘸子咳着血沫,脸上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禾哥儿…火种…得传下去啊…”

  

热血浸透冰珠,渗入地上的菌管残骸。

  

奇迹发生!

  

菌骸在热血滋养下疯狂滋长!

  

坚韧的青色稻穗破土而出,柔韧穗须如灵蛇缠绕。

  

将三百颗嗜血的冰珠婴胎紧紧裹住!

  

  

穗须尖端反扎入婴胎吸盘!

  

竟开始反向吮吸其中的暴戾怨气!

  

冰珠戾气渐消,褪去幽蓝,透出温暖粉光。

  

尖锐的婴啼,化作安恬的酣眠咂嘴声。

  

王瘸子垂首,看着怀中安睡的婴胎光晕,含笑闭目。

  

身躯自下而上,寸寸化作一尊温润的青稻雕塑。

  

“瘸子叔——!”

  

悲吼如雷!沈青禾心口将熄的烈焰轰然重燃!

  

焰流奔腾,远胜之前!

  

玄铁巨镰裹挟焚江之火,悍然劈向大地!

  

  

“裂!”

  

赣江之水受其牵引,倒卷而起,化作滔天浊浪!

  

洪流冲垮城墙,倒灌入城!

  

浊浪奔涌,冲刷长街。

  

蛊虫尸骸、污秽釉浆,尽数消融。

  

化作片片浮萍般的靛青萍叶。

  

萍叶托起那三百颗温暖的婴胎光珠。

  

随波逐流,漂向东方初升的朝阳。

  

第一缕晨光落下,珠外冰壳“啵”地绽开。

  

如三百朵纯净睡莲,迎光怒放。

  

  

三百只粉嫩的小拳头探出光莲。

  

攥住了人间的第一缕阳光。

  

掌心残留的菌丝吸盘痕迹迅速淡去。

  

化作一枚小小的青铃印记。

  

沈青禾踏着浮萍,立于江涛之上。

  

瓷心之上,霜纹与火痕深深烙印,彼此纠缠。

  

他低头,望向水中倒影。

  

心口蓝骨裂痕深处,一缕熟悉的、惊心动魄的紫焰,隐隐跳动。

  

城隍废墟之上。

  

王瘸子所化的青稻雕塑,在晨风中簌簌扬花。

  

  

稻花如烟似雾,聚于半空。

  

烟云流转,浮现几行清晰的遗言:

  

“禾哥儿,瓷心冷热,皆可为刃。”

  

“莫忘…白釉姨娘骨中谜…”

  

清风徐来,烟云散尽。

  

唯余一穗饱满的金色铃穗,悬于废墟之上,光华流转。

  

沈青禾飞身取下金铃穗。

  

将其紧贴心口。

  

一股温润坚韧的力量透心而入。

  

霜火交织的纹路,在瓷心表面缓缓流转、交融。

  

  

他抬首,目光如电,射向赣江下游。

  

靛青浮萍载着婴孩,漂往之处。

  

地平线上,景德镇的窑烟如柱,直插青冥。

  

心口蓝骨,蓦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

  

似与故土的窑火,遥相共鸣。

  

“姨娘…廷轩…”

  

低语散入晨风。

  

焰镰划破迷蒙江雾。

  

一道孤影,踏着浮萍开合的江鳞,向东疾行。

  

浮萍开合,如巨兽瓷鳞翕动。

  

  

鳞隙波光间,三百点青铃胎记闪烁微光。

  

似星辰坠入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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