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副将又叮嘱了傅时安几句后,便转身离开,受允后进了旁边的帐营。 一进去,便看见裴瑾骁正单手撑着头,仔细摸索着那张金色面具上的纹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副将跪在地上,斟酌着语句:“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那位皇后安排妥当了——” 他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打断了副将:“在中原,就说中原话。” 副将愣了愣,刚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来,对上裴瑾骁凌厉的眼神,便立刻收敛起来,努力地组织起语言:“她还问,能不能给她添一个火炉。” 他不擅中原话,偏偏这位首领自小在中原长大,尽管十四岁的时候被接回了部落,却仍旧保留着中原的习惯,私下交流时也爱用中原话吩咐他,搞得他经常因为怕听不懂或者漏掉什么重要信息而感到心惊肉跳。 “就这?”裴瑾骁微微坐直了身体,眼神不知道在看哪里,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她现在倒是好养活的很。” 副将有点懵:“现在?” 难不成他以前还认识这位皇后娘娘? 不应该呀,这阶级也对不上啊。 “不添。”裴瑾骁淡淡地开了口,将面具放在一旁的桌上,闭上了眼睛。 副将想了想那位皇后娘娘病秧秧的样子,有点不忍心,但又不敢违抗裴瑾骁的命令,只能默默叹了口气,领命离开了。 他走到一名婢女面前,低声吩咐她给傅时安弄个暖和点的暖炉去。 ——— 傅时安把行李归置好后,就缩在床上,把那一床薄被紧紧裹在身上,期待着那位首领能大发慈悲地给她添个火炉。 可她从天亮等到天黑,只有一名模样陌生的婢女给她送来一个还算热乎的暖炉。 她长得不像是中原人,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而干燥,行为举止也不像中原女子一般小心翼翼,随意地将暖炉丢给她,便转身欲走。 傅时安忙不迭地叫住她:“等等!” 那女子转过身来,皱着眉头看她。 “你会说中原话吗?”傅时安探着脑袋,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她紧盯着傅时安,似乎在仔细分辨她的话,过了一会,才粗声粗气地答道:“会一点。” 傅时安如释负重般地叹了口气,“那个人帮我禀告首领了吗?他能不能给我添个火炉来啊?我真的、真的超级冷!” 她说话时,那侍女便愣愣地看着她,说完后,却还在出神地盯着她,搞得傅时安有点慌张,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迅速移开了视线,黑黑的脸颊莫名涨得通红,许久才慢慢地憋出一句来:“你长得可真好看。” 突然被夸的傅时安:“……谢谢。” “啊,”意识到自己的回答驴头不对马嘴,她尴尬地挠了挠头,语速很慢,很努力地将中原话说清楚,“上面没有吩咐。” 傅时安顿时感觉非常绝望,无力地倒在了冰凉的床榻上。 那侍女张了张口,想要安慰她:“用过晚膳后,您就可以去首领的房间了。那、那里很暖和的。” 傅时安惊了一下。 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她赶紧坐起来想要再问几句,那侍女却并不愿意再给她机会,迅速地撩帘出去了。 …… 傅时安呆坐在床榻上好一会儿,便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娘娘,我们进来了。” 她应了一声,外面两个婢女端着饭食走了进来,又利索地放到了桌子上,冲她恭敬地弯了弯腰:“娘娘,请用晚膳吧。” 想到刚刚那侍女的话,傅时安其实打心里是吃不下这顿晚膳的,毕竟吃完饭,就意味着她要去伺候那位看起来就不太好招惹的首领了。 傅时安对这些看得很开,只是她怕万一真惹了那位首领不高兴,自己小命就没了。 那两位婢女笑意盈盈地站在两边围着她,耐心地等待她吃完。 明明半个时辰就能搞定的晚膳,硬生生被傅时安拖成了一个时辰,两个婢女不辞辛苦地将那些菜温了一次又一次。 不过倒也不是她故意,这几日吃惯了那些简陋的饭食,偶尔来一次这样丰盛的菜色,傅时安自然要悉心品尝下。 那两个婢女等待了许久,笑得脸都要僵了,见她终于慢腾腾地放下了筷子,立马走上前来为她收拾桌面。 看着两个婢女飞快的动作,傅时安颇为无语地分别看了她们一眼。 这到底是那个首领着急,还是你俩着急? 收拾完毕后,那两个婢女又叫了两个年长些的姑姑来,都是一副外族人的模样。 她们毕恭毕敬地将傅时安迎出去,带到了皇宫内专门用来给嫔妃沐浴的地方。 看着她们那副娴熟的样子,傅时安不禁有些怀疑了:到底是我在这生活了三年,还是她们在这生活了三年? 沐浴,熏香,再套上单薄而好看的衣衫,这些都是傅时安再熟悉不过的流程了,毕竟每次迎接皇上来的时候,就算他们互相之间再不待见,她总归是要走这一步的。 只不过她和皇帝每次都是相敬如宾地盖着两床被子,背对背睡觉罢了。 冒着冷风,傅时安跟着那两个姑姑走到了她旁边的帐营门口。 其中一个姑姑跟守在帐口的副将低声交流了几句,那副将又抬头看了她一眼,便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进去。 进去之前,他又忽然叫住傅时安,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小心一点,千万不要惹了首领不高兴。” 什么啊,搞得他跟洪水猛兽一样。 傅时安敷衍地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帐营里面空荡荡的——他不在。 傅时安松了口气,按照那两个姑姑的指示,坐在了一旁的木凳上。 “您在这里好生等一会儿吧,大人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您莫急。” 急个屁,老娘恨不得他死外面。 傅时安扬起纯真无邪的笑容来:“好的。” 姑姑们看着她那副乖巧懂事的样子,安心地离开了。 姑姑前脚刚走,傅时安后脚便倒在了那张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床榻上,迷迷糊糊地阖上眼睛,想着等会儿听见动静了再起来也不迟。 然而还没迷糊几分钟,她便感觉周身顿然一冷,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气息涌来了—— 傅时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睁开眼睛。 “……” “……” 对上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后,傅时安顿了两秒,猛地坐了起来。 大哥,你怎么走路没动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