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月，位于沿海的青州率先反了，兵戈再起。

金銮殿上，朝臣吵得不可开交，兵部尚书气的吹胡子瞪眼：“招降个狗屁，这反军势如破竹，你让他这时候投降，不是痴人说梦吗？陛下，臣主战！”兵部尚书一说完，底下朝臣隐隐分成了两波，兵部尚书身后的人，主战。丞相老脸一红，不敢言语。

夏沉支着胳膊，冷眼看着底下的闹剧，有人突然道了句：“若是大将军在，哪还用这么狼狈，任反军这般猖狂！”

夏沉笑道：“来人啊，拖出去斩了。”他所指之处，正站着新晋的户部侍郎。许朝安吓得脸色惨白，高呼：“皇上，臣知错了，饶臣一命吧……”

可夏沉一丝反应也无，似是知道自己决无生机，许朝安索性一口说道：“你这昏君！若不是大将军，你岂会安稳坐在这龙椅之上！九州必定会反，不是今时，便是明日！”说罢，撞死在那金柱上，血流一地。

大臣们噤了声，谁不知道小皇帝同那大将军素有嫌隙，坊间甚至有传闻说是皇帝派人毒死了大将军。

夏沉摆了摆手，示意下朝。殿下站着的若干老臣才惊觉背上已被冷汗浸湿。

徐州冀州交界地带被称为三不管地带，此处数月前来了伙绿林好汉，自称“劫富济贫，替天行道”。有那么些个不想交税的商贩走了这条路，都被这伙绿林劫走了全身家当。

这伙绿林的当家人是个女子，人传她美艳无边，心狠手辣。一柄罗刹鞭使得虎虎生风，震住了这帮大男人，才当上一把手。

花秀嘴里叼着根草，倚靠在大树旁。花秀在等人，具体来说是准备等她的未来夫婿。花秀老大不小了，难免有着女儿家家的心思，可惜她底下那伙小弟入不得她法眼。她嫌他们粗鄙，没文化。

以阿钱为首的汉子，嘿嘿笑道：“小白脸有啥好的……”

楼楚烨在前头走着，路成双在后头跟着。两人也不说话，也没什么话好说，路成双的任务是将楼楚烨送到主人那里，至于其他的，路成双不想知道。楼楚烨也很欣赏路成双这点，原先编的一大套谎话，也不用拿来糊弄人了。

楼楚烨倒是觉得路上太沉闷了些，主动开了话匣：“路小兄弟，你娶媳妇儿了没有？”路成双板着脸道：“尚未娶妻。”楼楚烨哈哈大笑，他觉得路成双不错，武功高强，长得也俊俏。

他乐道：“我瞧路小兄弟，长得俊俏，又是少年英雄。想必有不少姑娘爱慕你吧！你可是有了心上人？我有个妹妹……”路成双立刻回绝道：“不必了，路某早年立过誓，夺得天下第一剑的名头，再成家！”

二人还未说完，一颗烟弹扔在地上爆开。楼楚烨呛了几声，突然觉得手脚无力，路成双也是。

“这两个倒是长得不赖，不似寻常商贩……”

“花老大可是看对了眼，不若今日就将他二人捉回寨子，拜天地……”

“可这二人长得都俊俏，我该选哪个儿呢？”

阿钱出了主意：“不若两个都要了，城里的富贵老爷可以三妻四妾；我们花老大可是女中豪杰，难道还配不上什么三夫四夫的……”

花秀拍了阿钱的脑袋，笑骂：“就你鬼点子多……”阿钱嘿笑一声，指使兄弟们将两人扛上山。

楼楚烨脑袋昏沉，只看到人影在眼前重叠，却无法平静下来。过了片刻儿，有人推推搡搡的给他换衣服。

那人嘴里叨叨：“你能娶我们花老大，是你的福气。我们花老大可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女人了，虽然她脾气差，又男人婆……”楼楚烨握了握拳，似乎恢复了点力道，但是要冲出这儿，却是没办法，当前只能来个缓兵之计。

另一头的路成双也被扮上了，路成双脸都是黑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喜婆拿起笔在路成双眉心一点，满意点点头：“这后生生的忒好，只可惜杀气重了些……”

活脱脱的观音座下童子，楼楚烨忍俊不禁。花秀并未穿新嫁娘的衣服，她觉得琐碎，所幸就穿便服。花秀进屋，才算三人正式见面。花秀对二人很是满意。

楼楚烨道：“你便是花老大？”花秀嘟着嘴：“该改嘴叫夫人了……”楼楚烨抽抽嘴角，从未见过如此豪放的女子。

楼楚烨心平气和道：“姑娘此举同土匪何异？”花秀看看阿钱，又看看楼楚烨，爽朗笑道：“可我本就是土匪啊！原先只是觉得你长得还入的眼来，没想到换了身衣服，倒是人模狗样。”

花秀还想多说几句，外头传来叫嚷声，花秀撇下二人，急匆匆赶出去。

原是阿钱同林师爷动上手了，阿钱嚷道：“好你个小白脸！竟然敢给军官送信！”

被称作小白脸，林师爷也不气恼，伸手擦去嘴血渍，冷笑道：“你们把我拐上山那一日，便该清楚，我终有一日是要端了这土匪窝。”

林师爷原叫林江，家住离此处不远的林村，早年读了些书，会写几个大字，便被这伙土匪拐上山做了师爷，替他们出谋划策。

花秀原先也不是没打过林江的主意，可林江此人清高的很，觉得与土匪为伍已经可耻至极，再娶了土匪头子，倒不如一头撞死，保全清白。花秀索性也就歇了这心思

楼楚烨看着路成双：“现下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路成双皱眉，不欲回答。楼楚烨自顾自说道：“好消息就是，再过一个时辰，我们的力道就恢复了；坏消息就是，我们得捡个便宜媳妇了……”

路成双一掌拍到桌上，桌脚裂开。房间内气氛压抑得很，洪亮声音传来：“奉太守之命，前来剿匪，识相者，放下兵器，从轻处理……”

花秀怒目圆视，用罗刹鞭打晕那几个已经放下兵器的手下：“我倒想看看，是朝廷的兵器硬，还是我的罗刹鞭厉害。”

程渊身着银铠，眉目带着轻鄙，嘴里冷冷吐出：“不自量力。”转身从下属手中接过长弓，做了拉满的动作，三箭齐发，力道之深，可穿巨石。花秀躲开一支，罗刹鞭卷着一只，一支叼在嘴里。

程渊故作惊讶：“啊呀，想不到姑娘还有这身手，啧啧啧……”说罢，便鼓起了掌。

花秀一脸得意，刚想炫耀，腹中剧痛，面色惨白，冷汗直流。程渊道：“兵者，诡道也。这三支箭都淬了秘制的毒，看来花大当家还是太年轻了……”

解决了花秀，其他人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三两下便被长枪撂倒。

林江大喜过望：“我可以回去了，我可以回去了！”疯疯癫癫的样子，让程渊不屑。

程渊下令搜查，士兵们抬出三箱金银珠宝，程渊眯眼细看。路成双与楼楚烨被半推半搡的送到程渊面前。

程渊语气不善：“你们是什么人？可是被花秀绑来的？”不知哪个字眼伤到了路成双，路成双想说几句，就被楼楚烨拦下。楼楚烨恭敬道：“正是，我兄弟二人准备前往冀州，投奔远亲。不料途经此地，就……唉……”

程渊若有所思，只见他笑笑：“两个时辰前冀州封城了，你们怕是得打道回府，我见这夜里也不安全，派些人送你二人回家可好？”

楼楚烨看了路成双一眼，赔着笑：“哪敢让官爷相送，我二人还是记得回去的路的……”

“来人，将这两人捆了送到地牢。”程渊交代完，调马离去。而楼楚烨捏了捏拳头，全身也就恢复一半的力气。

地牢阴冷潮湿，透着霉味。墙上布着斑驳褐色的血迹。二人被推进一间牢房，官兵将门锁紧，嘟囔道：“别想耍花样，你们要是敢逃，小心回头被我们程小公子削成人彘……”

“你们也是被那歹毒后生抓来的？”说话的是隔壁牢房的老头，这老头半白头发遮面，衣裳褴褛，却是悠闲自得的翘着二郎腿。

没等二人说话，老头自言自语：“这程吴奇怎生出个这么歹毒的儿子，肯定是损阴德的事干多了，遭了报应，哈哈哈哈……”楼楚烨询问：“先生似乎认识那程太守……”

老头打量一下楼楚烨，冷哼一声：“那老小子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要不是他走了狗屎运，娶了徐州前太守之女，现下指不定在哪块地里耕田呢……”

老头看着楼楚烨恍然的神色，又补充道：“那程渊可不是程吴奇与前太守女儿所生，据说是程吴奇与青楼头牌的儿子……当时程渊来认亲的时候，全徐州的人都等着看笑话，可是程吴奇二话不说，就把那孩子认了下来……”

老头不再说话，反倒是随手扔来酒葫芦：“小后生，尝尝这酒如何？”楼楚烨打开葫芦盖，却是一滴酒也未出来，他好奇看着老头：“这葫芦里没酒啊！”

老头乐道：“你摇摇看，这壶里到底有没有酒……”楼楚烨摇摇酒葫芦，壶里确实是装着液体的。

路成双拿过楼楚烨手中的酒：“从前听说有一种酒葫芦叫双心葫芦，这种葫芦有两层，里头这层却是不装酒的，酒在隔层里。”路成双沿着葫芦盖下头一按，随即饮了一口：“这酒……味道不咋样……”

原先还想夸赞他的老头，听了他这话，老大不乐意：“哼，后生没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