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分，楼楚烨拍拍路成双的肩：“能动了吗？”路成双点头。楼楚烨上前，将牢房门锁捏成粉末，推开牢门。

一个手里提着灯笼的狱卒见状嚷嚷道：“诶诶，做什么呢你们？”将灯笼搁置一旁，摸摸腰侧的大刀，心里发怵。

狱卒名叫顾大，数月前只是个地痞流氓，因着能察言观色，得了贵人青眼，替他谋了这份差事。顾大说：“你们乖乖的回去，不然让你们瞧瞧爷我这大刀的厉害！”

顾大手抖的厉害，抽出的刀掉在地上，气势瞬间变成了渣渣。路成双蹲下身，拾了颗石子往顾大脑门一弹，顾大倒地。

早就睡醒的老头在一旁看热闹：“不错不错，老头子我也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他一把推开牢门走了出来。

楼楚烨怔住：“这牢门没上锁？”老头冷哼一声：“我来的第一天，这门锁就给我破了。想不到程吴奇养了一帮吃白饭的家伙，硬是没看见……”老头挥挥手，悠悠哉哉的溜出了地牢。

路成双和楼楚烨使了轻功，离开此地。第二日，醒来的顾大看着两间空空的牢房，脑袋上冷汗直冒，取下了佩刀，头也不回的跑了。

冀州的天越来越冷了，昨夜刮的风能把人吹跑，迷信的市井小民纷纷说这是妖风，天下不太平，连同妖魔鬼怪都出来兴风作浪了……

今日，学堂里的先生早早地下了课。阿童也早早的来到门前等人，其他孩子都是父母兄长来接，来接他的是他母亲的至交。

来人牵着一匹威风凛凛的白马，蒙着面，冲阿童招招手。阿童就踉踉跄跄跑过去，周乾抱起阿童，将他放在马上，牵着绳。

他虽蒙着面，眼里笑意可见：“阿童今日学了什么？”阿童思索片刻：“今日学了三字经，先生夸奖我了，说我聪颖，孺子可教…”周乾笑答：“既然这样，那我也要奖励阿童，今晚带你上歆儿姐姐那儿吃糕点……”

歆儿牵过阿童，亲昵的蹭蹭他的脸：“姐姐今天又做了几个新样式的糕点，你来帮姐姐尝尝好不好吃。”一边冲着周乾使眼色，让周乾赶紧进去。

一人窝在贵妃榻里，玉冠束发，深紫外衣，端着天潢贵胄的气派，永王懒洋洋道：“这是晴儿去的第五年了吧……我刚才瞅见了阿童，我记得前些时候那孩子才这般高啊，怎么长得这么快了……”说罢，笑着用手比划一下。

周乾沉默了一会儿，岔开话题道：“如今青州已反，永王准备何时动手？”

永王摆摆手：“不着急，我今早才去见了李安年这老匹夫，我跟他说我二人联手先拿下隔壁徐州，这老东西顾东顾西的，拿了好几个理由来搪塞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冀州太守这位置上呆这么久的。”

如今情势不容乐观，青州大军一路北上，直逼帝京。永王转动手里的扳指：“如今那混沌军交到林末手中，也不知能发挥多大的作用。真是可惜了，你还没有同楼楚烨正面交过手，他就去了，果真是天妒英才。”

周乾揭了面纱，若是没有左脸那块刺青，他这相貌也算是英武不凡。

周乾少年时，曾是纨绔公子。祖父父亲均在朝担任要职。

承安十三年，周乾祖父被一本奏折告了个贪污罪，先帝震怒，下令彻查，结果果真从周家搜出八箱金银珠宝。

当夜，周乾祖父便上吊在自家书屋里，周家男丁被判流放，女子充作官妓。周乾原先同礼部尚书之女定下的婚约也作废了。

周乾本以为自己会死在流放途中，可永王却来了个瞒天过海，将周乾救出。而救周乾的条件便是周乾此生要作为他手中的利刃，杀了那些阻碍他称帝道路的人。

永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天气也转凉了，再过些时候，就该下雪了，这次能不能在帝京看雪呢……”

楼楚烨与路成双赶了小半时辰的路，才走出了徐州地界。要上帝京去，得从冀州过，可如今这冀州封了城，进去不易。

几辆马车扬尘而来，正巧将马车停在楼楚烨与路成双休息的小溪旁。

车里先是下来一个贵气逼人的公子，公子掀开帘子，扶着一个姑娘下来：“雪妹小心。沿着这路再行半个时辰便可到城里了，父亲大人见了你，想必十分高兴！”

那被年轻公子唤作“雪妹”的姑娘点点头，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年轻公子再热切殷勤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说了句：“你先休息，我去看看马。”

楼楚烨用胳膊撞了下路成双：“机会来了，见到那马车上的风纹了吗？那是衮州的赵家的标记。”

路成双翻了个白眼，他自小便在七杀阁长大，这些花里胡哨的家纹，不认识上千，也认识成百。他还晓得这赵家姑娘的母亲同冀州城主李安年是嫡亲兄妹。

按理说，将自家女儿送去舅家玩几天本是寻常不过的小事，可在这关键时候，将女儿送到这儿，怕是准备结盟的标志。

楼楚烨随手折下一片细长草叶，折了只蚂蚱出来。赵雪的眼睛盯着那只草编蚂蚱，好奇的拨动一下，将它放在掌心拆开了。

楼楚烨又编了只蝴蝶出来，蝴蝶栩栩如生，赵雪看的一愣一愣，说：“这都是用叶子编的吗？不如你教教我，把你会的花样都编出来。”

楼楚烨莞尔：“小姐喜欢的话，自然是可以的。”他编出了花鸟虫鱼，赵雪笑了：“这倒是有点意思。只是我手笨，你得多教我几遍。”

李斯元来时，便看到赵雪笑的模样，心下稍定。原以为这赵雪难哄，没想到孩童似的玩意儿，就把她哄开心了。

李斯元不喜欠人恩情，他上前道：“你将我表妹哄开心了，想要什么赏赐便直说吧。但凡我李家能给得起的，又在情理之中的。”

楼楚烨将路成双拉到身旁，又开始编谎话：“我和我兄弟准备来冀州投奔在这儿做生意的兄长，谁知这冀州封城，我兄弟二人进不去，原先带的盘缠也花光了，干粮也吃完了，在这城外都徘徊了好几天了……”

李斯元哈哈大笑：“不若这样，我送你们二人进城，再给你们二十两银子可好？”楼楚烨想着目的达到了，练练点头：“够了够了！公子真是个天大的好人。”

赵雪拿着一堆小玩意上车，楼楚烨二人则被准许同下人一辆马车进城。

古朴城墙上高挂着“冀州”二字，风吹日晒雨淋，将这二字洗的老旧，颜色从深黑掉成浅色。

城里热闹，人间烟火气十足。

李斯元果真信守诺言，给了他们二十两，将他们送进城后，驾车回府。楼楚烨掂着银袋，眼睛笑成一条缝：“路少侠，这城里的店，您随便挑，我请客！”

路成双翻了个白眼，心中直呼：这厮怎么这么不要脸。面无表情道：“自无不可，我要睡天字号房，三荤三素一碗汤。”

不知哪儿窜出来的一小乞丐，拽住了楼楚烨的裤腿：“哥哥行行好，给我点钱！我能帮哥哥送信，打听消息……哥哥给点钱花花吧……”小乞丐面黄肌瘦，宽大的衣衫极不合身，还漏着风。

楼楚烨摸出一两银子，刚想给小乞丐，路成双就将他一把拽走。“财不外露，你给了那小乞丐银子，等下其他的乞丐都会缠着你要银子。你若是不给他们，他们就会去抢小乞丐的银子，你那不是救小乞丐，是在害他。”

楼楚烨恍然大悟，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身一看，小乞丐已经缠上了一个年轻公子，公子刚将银子给小乞丐，紧接着，一堆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乞丐将公子围的死死的。

黑色的手印不停往他身上按，年轻公子大嚷：“嘿，不带你们这样以多欺少的！把手给我拿开，这可是我的新衣服。”片刻后，年轻公子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顺了个干净。由于上来的乞丐太多，丢了东西也只能自认倒霉。

楼楚烨吸了口凉气，幸亏路成双及时拉住自己，他笑道：“没想到路少侠这么清楚这伙乞丐的套路……”

路成双不自在的摸摸鼻子：“幼年的时候为了不被饿死，也当过一段时日的乞丐。运气好时，吃点干净的剩菜剩饭，运气不好时，得和恶犬抢饭吃……”

路成双不愿再说，楼楚烨识相的不问。找了家名气最大的馆子吃饭，顺便听说书先生讲段故事。

惊堂木一拍，满座寂然，说书人看着众人反应，满意点头，拖着长腔：“话说那混沌大将军楼楚烨收复九州，统一天下，功德圆满回仙界以后。人间兵戈再起，天下四分五裂，狼烟再起。值此之际，将星应运而生，扫荡九州，取消州制……”

说书人讲完以后，自得的摸摸胡子：这些日子的银子着实有些好赚，有人拿银子让他讲这个故事，故事不用自己费劲心思的想，只需费些口舌，这银子便到手了，可不就是白拿钱。

楼楚烨神色凝重，心中将那个创了州制的皇帝骂了百十遍。天下本应遵循专制集权，皇帝一人独揽大权。

可偏偏某任昏君，喝醉酒后，将天下大权分给其余九个同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封他们为州长，在辖区内的权利等同天子……